内无烛光,月光自门上薄纸渗进来,朦胧柔和,他面容一半隐于黑暗,一半被清冷月色浸染,面具下半截修长凌厉的下颌骨与昔日苍霜截然不同。
他将林羡渔牢牢抵在门板之上,俯身靠得极近,周遭气息将她笼在其中。
明明姿势暧昧,他目光却冷冽,语气也冰的渗人:“为什么窥探她?”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就抵在林羡渔咽喉,只要她一个回答不慎,便能顷刻取了她的性命。
林羡渔仰头回望着他,看见他隐在森冷眼神之下的一丝慌乱。
原来他也会害怕秘密暴露于人前。
林羡渔心中狂跳,几乎快要按耐不住自己的躁动,想要问他一句:你为什么这般在意?你与她,是什么关系?
但这种时候,不该激怒他。
她道:“你问我干嘛?去问季玄啊,我说他半夜鬼鬼祟祟出门干什么去呢?谁知道是去偷听人家小两口闺房之乐。”
“闺房之乐”四个字说出来,她温软的气息在二人之间的寸许距离回转,气氛陡然间暧昧到极致。
萧烬眼中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一闪而过,蓦然放开了手。
他直起身来,整张脸都笼进阴影里,说话时语气不善:“别靠近她。若再有下次,我不会手下留情。”
林羡渔嘴上应着“知道了知道了”,心中道,果然是怕她查出什么。
……
翌日,林羡渔刚出门,便有几个侍女从她身边着急忙慌地跑过,边议论道:“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林羡渔拉住一人问:“发生什么了?”
那名侍女朝她行了一礼,道:“听说梅香苑那边出事了,死了人。”
身边的萧烬立刻拔脚往梅香苑的方向走。
他走得急切,林羡渔紧随其后,多问了同行的侍女一句:“死的是谁?”
那人道:“是一名侍女,叫小蝶。”
林羡渔与季玄对视一眼,目光中都隐有震惊。她刚想开口,便一头撞上什么,抬头一看,怒道:“萧烬,你突然走这么慢做什么?”
萧烬不搭理她。
赶到梅香苑,远远便看见梅林之中聚了一群人,林羡渔挤进人群,便见到正中地上一具尸体,衣衫褴褛,两条光洁如玉的小腿袒露在外。
苏星澜正试图将尸身的裙摆拉开遮住露出的肢体,为死者保留最后一份体面,但那衣裳被撕扯得不成模样,哪里遮得住,他只得轻叹一声,脱下外袍盖在尸身上。
林羡渔听到旁边的人议论道:“这……这是被人侮辱了吧?”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你来得晚没看到,刚刚连衣襟都敞开着呢,胸前一大片抓痕,脖子都掐紫了,腿上也全是血。”
有个侍女怯怯道:“这几天庄里人多眼杂的,怕是连凶手都找不到。小蝶姐她也太惨了。”
闻讯赶来的苏诉刚进来便听见这句话,朝她瞧了一眼,目光虽温和,却令那侍女一缩脖子,不敢再说了。
这话大有将罪名径直安在来往客人头上的意思,难怪苏诉制止。
苏诉带来的人立刻探查了一遍地上的尸身,笃定道:“没有其他伤口,是被人掐死的。尸身已完全僵化,但暂未出现尸斑,出事时间应当在子时到丑时之间。”
苏诉点点头,示意仆从将小蝶的尸身抬走。
苏星澜立刻道:“叔父,当先查清真相,还小蝶一个清白。”
苏诉看向他,丝毫不计较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温和道:“自然是要查的,不过是先收敛尸身罢了,你也不希望小蝶死后还遭众人非议吧。”
他拍了拍苏星澜的肩,示意左右:“四处看看,可有可疑之处?”
这么一说,除了他左右侍从之外,众人也纷纷四下查探起来。这一看,立刻有人发现了端倪,大叫道:“假山上挂着块东西!”
众人循声看去,林羡渔一看之下心头暗骂,这骚包的季玄,没事穿什么大绿的里衣,如此惹眼。
隔得最近的一人将假山上挂着的半块大绿布条取下,拿到苏诉面前来,不待他发话,便有好事之徒指着季玄道:“这个人的里衣也是这个色。”
季玄捂着衣襟,哪里能捂得住,指缝下露出一截霎为刺眼的大绿襟边来。
他后退两步,慌道:“我……这、我……”
他不退还好,这一退之下,外袍翻飞,露出里面半截破破烂烂的大绿衣摆。
“果然是你!无耻淫贼!”
立刻便有好事之徒大怒上前,想要将季玄擒下。
“等等。”苏星澜立刻制止,温声道:“或许是误会也说不定。先容季公子辩解一二,季公子,你昨晚为什么会来这里?”
苏星澜倒是一片好心,可季玄支支吾吾说不出个究竟,愈发洗不清了。
他总不能说,是来偷窥苏星澜未婚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