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人随意找了个客栈落座,林羡渔将装着赵婕遗物的碧玉盒交给孔南,跟他讲述了昔日发生在孔惜月身上的事情。
孔南到底已年过半百,经历得太多,人格外冷静些。一旁的季玄听得上蹿下跳,他却始终安安稳稳坐在原处,只眉头越皱越紧。
听完之后,他沉默了很久,猛地拿起面前的杯子灌了一口烈酒。
他放下杯子,只轻叹了一句:“万般皆是命。”
他问:“那罗炀豢养邪祟的老巢如何了?”
林羡渔道:“走的时候顺手端了。”
孔南点点头,看向她:“所以,你之所以到现在还安然无恙,是因为吃了老夫的外孙?”
林羡渔夹菜的手一抖。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老头说得也没什么问题,但听起来总觉得不太对劲。
孔南见她模样,冷笑了一声:“你也不用如此紧张,这世间生死老夫早就看淡了。那孩子既早已是冤魂一道,你能让它放下旧怨往生,老夫谢你还来不及。至于它化身之物如何处置,老夫并不关心。”
他看着林羡渔:“既然你的毒已无虞,那就再用不着老夫了。但老夫从不欠人人情,若是有什么想问想知道的,尽管问便是。”
林羡渔与萧烬对视一眼,从怀中掏出那幅罗炀画的图。
她将那幅图摊开在孔南面前,问:“孔老先生,可识得这种疤痕的由来?”
孔南眼神一凝,细细端详了许久,才傲然道:“当然识得,这疤痕便是出自老夫之手。”
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林羡渔忙追问这疤痕由来,又在谁身上,孔南道:“这桩事……倒与老夫年轻时犯下的一桩错有关。只是老夫当年便答应替人保密,如今说出来,可是食言了。”
林羡渔不赞同道:“老先生,您刚刚才说要还我们的人情,转头就支支吾吾起来?”
孔南略一犹豫,道:“也罢,我便将其中一些告知于你,老夫不提姓名,也算不得泄密。丫头,你刚才说,这道伤疤是当年杀苏豫的那凶手身上的?”
“正是。”
“那便无妨了,不是同一个人。”孔南道:“当年老夫受人所托,施过一桩换心之术,这疤痕便是换心之术留下的。”
“换心?”林羡渔有些不可置信,她从未听闻,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医术。
“是。”孔南道:“所谓换心,便是将一人之心剖出,换给另一心脏残缺之人。被取之心务必是从活人胸腔剖出,于一炷香内安置于受心者胸内。”
“可是这样取心者不就死了吗?”一旁的季玄插嘴道:“那跟杀人有什么区别?这不是有违医德吗?”
孔南看了他一眼:“是,但老夫缺德。”
他似是自嘲:“虽然缺德,但也知道这种倒行逆施之法不可为之。但老夫钻研了一辈子医术,最渴望的便是为前人所不能为,越是难以成功的医术,越能激发老夫的兴趣。”
“机会罕有,所以纵使心知有违天道,老夫还是答应了。那换心之术很成功,被换的人后来与常人并无两样,能跑能跳,他的家人也很高兴,夸老夫的医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孔南道:“可是,老夫并不高兴。”
他深深吸了口气,似是回忆起了当时的画面:“这么多年了,老夫始终忘不掉那孩子看我的眼神,那么纯澈,那么无辜,可老夫却活生生挖了他的心。”
他看了看怀中的婴儿:“人都是爹生娘养的,谁的命也不轻贱,我对不起那孩子,也对不起他爹娘,所以后来种种,大约也是老夫应遭的报应。”
林羡渔欲言又止,孔南道:“我知道你想问我,被挖心的人是谁,那颗心又换给了谁。可我不能说,老夫答应了会保密,今日与你说起这桩事已是毁诺。老夫只能告诉你,当年苏家剑庄出事之时,被换心之人才将将两岁,断不可能是杀人凶手。”
林羡渔看向萧烬。
他也说那胸口有疤的人当年才两岁,与孔南说的应是同一人。
她愈发好奇,凑近萧烬耳畔,低声道:“你呢?你也不能说吗?”
她气息柔柔扫过萧烬耳畔,他轻瞥一眼,问孔南:“你说的那个人,是苏星澜?”
孔南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你们自己猜出来的,可不能算老夫毁诺。”
林羡渔也倒吸一口凉气,她做梦也没想到,被换心的人会是苏星澜。
苏家的这桩事隐藏得极好,连她都不知情。她只知道苏星澜幼时体弱,苏诉一直对他倍加呵护,所以直到十七岁才将他送入苍梧,期望修道能对他的身体有所裨益。
可苏星澜无论如何是不会去杀自己爹娘的,即便是受邪魔操控也不可能,两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提得动剑,而且罗炀见过凶手,那分明是个成年男子。
她便问:“那除了苏星澜之外,还有其他人接受过换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