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徐清一人一剑,独往姑苏铲除杨家,后来修真界对徐清盛赞不绝,说他为人刚正,少年有为,日后大有可期。没想到二十余年过去,却被她阿公说中了结局。
果然未必是幸事。
种下恶因,必结恶果。只是这恶果太甚,牵连了许多无辜人。
孔惜月斟了茶,又施施然走了出来。林羡渔看着她眉目间平和的笑意,突然有些犹豫了。
她这些年过得真的很好,好到林羡渔都不忍心打破她的宁静。罗炀固然有罪,可待她却是十成的真心,若没有林羡渔二人前来,也许这一生他们便这样做清闲逍遥的小夫妻,过一辈子平淡却温馨的日子。
往事已矣,若真相大白,对孔惜月来说,未免太残忍了些。
可清风山一百多道无法往生的冤魂,又何其无辜呢?
她正难下决断,忽而有个声音道:“师娘。”
三人俱是一怔,孔惜月左右瞧瞧,对林羡渔奇道:“是我听错了吗?好像有人在说话,是在叫你吗?”
林羡渔回望着她:“不,是在叫你。”
她不敢断定孔惜月应当知道、或不应当知道真相,但她唯一确定的是,清风山那一百多道冤魂,一定希望孔惜月能想起来,她纵使不推波助澜,也更不能横加阻拦。
眼下,左羽在替他的师兄弟们求一个真相。
她掏出那枚玉佩,搁在桌上。
“我?”孔惜月愣愣地看着那枚玉佩,正俯下身去打算仔细瞧瞧,又听到刚才那道男声从玉佩里传来:“师娘,是我。”
“呀!”她吓了一跳,惊呼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险些仰面跌倒。林羡渔闪电般伸出手拉住她,扶她站稳:“小心。”
她惊惶未定地反抓住林羡渔的手,哆哆嗦嗦道:“那、那玉佩里有人!”
林羡渔道:“娘子不必害怕,玉佩里,乃是你的一位故人。”
“故人?”
孔惜月一脸疑惑,摇摇头:“除了我相公,我不认识别的人。”
“你相公?”左羽的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你难道以为,你相公是什么好人不成?”
孔惜月僵了一下,壮着胆子道:“这位……玉佩里的公子,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还请慎言,不要信口污蔑我相公。”
左羽气得声音发抖:“好,好!你以为我很希望他是凶手吗?我只盼你想起十年前你究竟做了些什么,是谁让你这么做!清风山那么多师兄弟都命丧你手,你说忘便忘?我恨了你十年,如今你这个杀人凶手却忘得一干二净,我向谁去讨这个公道?”
孔惜月听得云里雾里,皱眉道:“什么十年前……清风山?颠三倒四,胡言乱语!方才污蔑我相公,现在又说我是杀人凶手。这位公子,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左羽一字一顿道:“我比你更想知道,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想起来?我问你,你可还记得我师父徐清?”
“徐……清?”孔惜月眉头紧锁,低头沉思半晌,却仍是摇摇头:“我不认识这个人。”
她的反应在林羡渔意料之中。
罗炀早就将她从前的记忆封存起来,又与她过了十年相濡以沫的日子,如今的孔惜月唯一信任的只有他。
左羽听了这话,却是又急又怒几近跳脚,竟撞得桌上的玉佩都上下跳动:“放我出去!我要让她入魂!我要让她亲眼看看她曾犯下的孽!”
萧烬看向林羡渔。
林羡渔唯一犹豫,视线扫过孔惜月隆起的大肚子,道:“左羽,你冷静一点。她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住入魂的,会影响到腹中胎儿。”
左羽不可置信道:“她亲手杀死了她和我师父的孩子,还想生下与罗炀的孽种?这孩子本就不该到她腹中来!”
他情绪激动,说话难听得很,孔惜月不堪忍受,终于冷下脸来道:“我当二位是客,好生招待。二位却带这样一个古怪的东西来,挑拨我夫妻二人关系不成,便对我们百般羞辱,这个院子不欢迎你们。”
她无视左羽“我才不是东西”的怒吼,冲着院外一指:“二位,恕不远送!”
林羡渔略感头痛,眼下这种情况,就算好好解释孔惜月也不可能听得进去了。正为难间,萧烬忽道:“有一样东西,务必请你过目。”
他伸手往石桌上放,孔惜月怒道:“不看,什么都不看!谁知道你们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话音未落,她便被桌上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正是那枚魂珠。
她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这是……”
魂珠之中,星白的光点四下游动,在魂珠里乱窜一气,那鬼婴的元神此刻异常兴奋。
孔惜月伸手拈起那枚魂珠,放于掌心托到眼前,怔怔看了半晌。
她嘴唇动了动,半个字都没说出口,眼中一颗硕大的泪珠却先顺着脸庞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