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渔也露出惊讶的神色:“正是,娘子认识?”
孔惜月羞涩道:“那人正是我相公。”
果然是他。
“不知你们在何处碰见他?他往日去做工,晚上总会回来的。也不知昨晚怎么回事,到现在都没回来,害人怪担心的。”孔惜月道。
林羡渔心道,或许正是因为罗炀发现自己身上被打了追踪印,害怕连累孔惜月,才去了相反的方向,到现在都不敢回来。
“就在那个……那个……”林羡渔装模作样按着脑门想了半天,孔惜月接道:“镇上的首饰铺吗?”
“对对。”林羡渔一拍脑袋:“我们在铺里看首饰,正巧碰见他。”
“原来如此。”孔惜月道:“那多半是王掌柜又喝醉了,否则他平素在后院打首饰,是不照看铺子的。难怪昨夜不回来,大约是实在脱不了身了。”
“是呢。我们当时就觉得铺子里酒气熏天,是吧,哥哥?”
林羡渔存心逗弄萧烬,故意唤得娇俏,见他神色无奈地瞧过来,不由得心头闷笑。
笑过,她又问起正事:“叨扰半晌,还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孔惜月似乎有些犯难,想了一下才羞怯道:“我多年未与旁人打过交道,也无人唤我姓名。我相公叫我阿檀,姑娘也这么叫我好了。”
她答得虽犹豫却坦然,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在说谎。
林羡渔斟酌了一下,笑着开口:“阿檀,我便冒昧地这么称呼了。事实上一见到娘子,我就觉得你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故而十分亲切。”
孔惜月微微惊讶:“是吗?”
林羡渔微笑:“是。阿檀,不知你曾否去过清风山?”
“清风山?”
孔惜月唇齿间慢慢将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摇摇头:“不曾。说来惭愧,我生性孤僻不爱出门,连山脚的村寨都不曾去过。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个名字念起来朗朗上口,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她探询地看过来:“这清风山在何处?”
她的视线澄澈而友善,林羡渔与她目光相交,端起茶来一饮而尽,笑道:“远的很,你没去过就算了。阿檀姐姐,我可否再讨一杯茶喝?”
孔惜月去里间沏茶,林羡渔待她走远,低声道:“她全都不记得了。奇怪,怎么会这样?”
萧烬道:“倘若被邪灵附身操控,清醒之后便不会记得自己曾做过什么。”
“还有这种事?”林羡渔奇道:“我倒不曾听说过,这种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烬抬眸看了她一眼,眼中神色复杂难明,却不开口。
林羡渔倒也习惯了他不喜过多解释的性子,转而问道:“那清醒之后,会连从前的旧事一并忘记吗?”
萧烬摇摇头:“只会忘记被操控期间的事情。”
林羡渔又问:“那邪灵若是想,能清除宿主往昔的记忆吗?”
“不知。”萧烬道:“但我猜想应当是不能的。”
也不知道他这猜想从何而来,但料想萧烬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凭空捏造,既然敢猜便肯定有依据,可以说是八九不离十了。
他又道:“不过,邪灵虽不能,从前却有一脉邪修专研此法。”
“你是指姑苏杨家?”
林羡渔猜到他所指,皱眉道:“可杨家早就死绝了。”
若杨家尚存于世,孔惜月的事情倒不用往别处猜想。杨家世代修习邪术,专门操控活人心智,也能封存人的记忆,于此道可说是无人能出其右。可也正是因此受正道中人唾弃,直至赶尽杀绝。
这是杨家的独门秘术,除了杨家本家寥寥几人从不外传,所以杨家覆灭之后,此术也就此绝迹江湖。
杨家被铲除这桩事发生在林羡渔出生之前,她并不清楚其中详情,只听说杨家满门老幼十一人,不曾留下一个活口。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她阿公风华老人提到此事时,曾评道除恶之人虽年少有为,却太过迂腐刻板且行事不留余地,未必是幸事。
萧烬道:“你可记得,那晚孔惜月找到左羽之时,说过什么话?”
林羡渔略一回想,猛然瞪大了眼。
她说:藏得不错,只可惜,当年我也藏在这个地方。
原来如此!
躲在炉灶中捡回一条命的,不光只有左羽一个人而已。
十年前,罗炀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再往前推算,杨家灭门之时,他约莫三四岁年纪。若当真是他,那这一切便说得通了。
只是不知道一个三四岁的孩子,面对满门亲眷被杀,他是如何眼睁睁看着却克制住自己哭叫的冲动,又如何逃出,苟活于世。
还有,他手里为什么会有那枚苍梧高阶弟子才有的金叶子?
说到这里,林羡渔终于想起来,徐清年少时一战成名,战得是哪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