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
萧烬已画下最后一笔,而后轻轻一点,徐清眉心处红光一闪,立时站住不动了。
林羡渔呆呆立在一旁,脑中只余一句:他为什么也会?
萧烬什么时候学了南疆的蛊术?
是在他成为苍霜之前,还是之后,还是说……就在那五年间,就在她眼皮子底下?
能在瞬息之间控制住怨气冲天的徐清,他的蛊术造诣,远超于她。
若说未曾勤学苦练过,她不信。
心绪震荡间,她听到一声极为痛苦的□□。
徐清回魂了。
萧烬已朝她看了过来,她不得不抛开心头烦乱的思绪,勉强定了定神,走到他身边。
徐清的白瞳已逐渐转为黑色,大概转化得很辛苦,他面色狰狞了好一阵。待缓下来,他艰难看向面前的二人,喉间挤出道难听到极点的声音:“二位……何人?”
也怪不得他,能用僵化腐朽的喉咙发声,他已经很努力了。
林羡渔道:“道友。受人之托,来此寻人。”
徐清又张了张嘴:“谁托……寻谁?”
林羡渔还未答话,便感觉萧烬的手臂似有若无地挡在了她身前,略略一瞥,他看着徐清,侧颜沉毅,眼神戒备。
他怕徐清听到答案突起发难,意在保护她。
但想到片刻之前被他掐着喉咙的事情,她仍觉得喉间骨骼隐隐作痛,提不起半分感动。
她亦盯着徐清的脸,万分谨慎道:“受孔南之托,寻孔惜月。”
语毕,徐清果然脸色一变。
他的表情十分奇怪,事实上他脸上肌肉僵硬,做不了太多表情,是眼神变化太过明显,林羡渔很难想象一个死人还能做出如此丰富的眼神——震惊,疼惜,难以置信,痛心疾首。
半晌,他艰难道:“她……当不在此处。”
“那在哪里?”林羡渔追问。
徐清僵了一瞬,侧颊肌肉牵动了几下,似乎是想要摇头,但没能成功,于是他道:“不,知。”
看来死后发生的事情他都不知道,也在林羡渔意料之中。她顿了顿,问得更小心:“谁人杀你?”
徐清轻轻一颤,茫然站着,沉默了起来。
很久,久到林羡渔意识到他大概也并不知道凶手究竟是谁,便换了个问题道:“道友不肯往生,可是还有何心愿未结?”
无论如何,徐清一代宗师,林羡渔有心替他了结心愿,送他一程。
这一次徐清的答案倒是来得很快,几乎便是在林羡渔话音刚落之时,他便开口,声音发颤,但难得地清晰:“吾妻……惜月。”
倒真是个痴情种。死了这么多年,唯一挂念的仍是他的妻子。
徐清又张了张口,好似还有话要嘱托,但他发声实在费劲,干枯的唇艰难开合了两下,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林羡渔紧盯着他的口型,可没能分辨出来,便见徐清瞳仁中灰白一闪。
萧烬道:“他撑不住了。”
召魂是有时限的,这些本就不属于人间的亡魂停留的时间不会太久,且不能被再次感召。徐清死了这么久,能答上这几句话来,已经算是萧烬的道法高深了。
林羡渔叹息了一声,有些不忍道:“你……安息吧。”
徐清眼中浊白越来越多,他喉咙里呼哧作响,已答不出话,只身姿僵硬地转过身,将视线投向祖师殿。
林羡渔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无法安息,他有愧。
愧对列祖列宗,愧对门下弟子,愧对结发之妻。
但他何错之有?他只不过是行事不够周全,不顾后果,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东西。
便如她……
她收徒那日又何曾知晓,苍霜会成为如今的魔尊萧烬。
正发怔间,忽然一只大掌捂上她口鼻。
她一惊,立时便想逃。她知道这里眼下只有他们三个,她知道捂住她的这只手是萧烬的,可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对她起了杀心。
没等她做出动作,萧烬抬起另一只手,不由分说将她揽了过来,掌心牢牢按在她脑后,将她禁锢在怀中,半分不得动弹。
她吓得呆立当场,鼻尖抵在他胸膛,布料温热,与沁入鼻尖的清冽气息反差极大。
她惴惴不安地想:他想干嘛?
想杀她?
还是……想抱她?
无论哪种都令她毛骨悚然,她不安地缩了缩脖子,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他捂着她的力道虽紧,但没有杀意。
不等她继续胡思乱想,他蓦然松开了手。
她后退一步,仰头去看他,发现他的视线落在别处。顺着一瞧,徐清已经走回了祖师殿,“咚”得一声,直挺挺跪下。
他又成了一具无知无觉的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