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逼他下跪。
但显然,这不是孔繁星复仇的理由,虽然道歉并不能消除他迫害赵婕母女的事实,但至少不应该让当时年幼的孔繁星记恨成这样。一定另有原因。
她道:“你与赵桓之间,不止这一桩仇怨吧?”
孔繁星把玩着桌上的茶盏,自嘲地勾起嘴角:“你知道赵桓手里的太微丹是怎么来的吗?”
“你说过,你偷出来给他的。”
“是我给的,也是他抢的。”孔繁星毫不掩饰眼中的恨意:“当年清风派出事之后,我娘趁我爹不备,只身去往清风剑阵。我爹无计可施,只能亲往九嶷山请林峰主出手。他令我乖乖呆在家里等候,可我觉得九嶷山路途这么远,我爹一介凡人,等到了苍梧,我娘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所以,我自作聪明,偷了我爹的太微丹,去赵家求赵桓。”
林羡渔微一皱眉。
清风派一夜之间惨遭灭门,数百怨魂尽数化作厉鬼,大名鼎鼎的清风剑阵从那之后被江湖人士改称为清风鬼阵,其中凶险可想而知。赵桓这种人,又怎么会为了早已决裂的妹妹以身犯险?
果然,孔繁星苦笑一声:“我知道与他没什么情分可言,可我以为至少利益交换是行得通的。万万没想到,他一口回绝了我。我退而求其次,求他哪怕御剑带我去趟九嶷山也好,总比飞鸽传书或是我爹骑马去要快,他竟也不肯,哪怕我跪在地上磕得头破血流。”
“不仅不肯,他还抢了我的丹。我与他理论,他一脚将我踹飞出去,折断了四根肋骨。若不是我通晓医术忍痛自救,等我爹回来,他唯一的儿子也早没了。”孔繁星咬牙道:“赵桓无情无义,卑鄙下流!我恨他入骨!十年,整整十年了,他终于死了,天不负我!”
林羡渔默然半晌,轻声道:“你受苦了。”
赵桓是真该死啊。
“我只恨他不是死在我手里!不过能将他染成行尸,也算是意外之喜,不枉我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孔繁星几乎将手中的杯盏捏碎,眼中恨意滔天。
林羡渔道:“也算是死在你手里。若不是中毒,天蛛杀他没那么容易,再加上赵府上下助力的话,天蛛会被反杀也说不定。这样的话,你会好受一些吗?”
“果真?”孔繁星一怔,眼中狂喜一闪而过:“当然会!可、可你竟不觉得我执念太深,很可怕吗?”
“他死有余辜。”林羡渔只轻笑而过:“若换做是我,他只怕会死得更惨。”
她可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说到行尸。”林羡渔忽道:“我们便来聊聊行尸如何?在你最初的计划里,没有这一环吧?”
孔繁星摇头道:“没有。我原本只想制造一场瘟疫,没想到会引发尸变,的确超出了我的预料。”
所以他才会那么笃定地回答,鼠疫不会引发这样的怪事。
笃定到想要说服他自己一般。
林羡渔轻笑:“你爹说的没错,你于制毒一项,倒真是天赋异禀。”
孔繁星沉默半晌,道:“大错已经酿成,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重新拾起桌上那根银针,站起身来:“总而言之,温姑娘,很感谢你的耐心倾听,也很感谢你的理解体谅。但很遗憾,你我的缘分,到此为止了。”
林羡渔叹了口气:“孔公子,你从来都这样翻脸无情吗?我知不知晓实情,对你来说毫无影响啊。”
孔繁星手持银针走近,她继续游说:“我一个将死之人,也并不会将你的秘密外传,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又何苦让自己良心上多一道负累。”
孔繁星走到她身后,轻声笑了:“只有死人才能让人真正放心不是吗?比起时刻冒着被揭穿的风险,我还是宁愿接受良心上那点微不足道的谴责。”
林羡渔毛骨悚然道:“我本来都快死了,别扎我,我自己会死。”
“不行呢。”孔繁星摇摇头:“现在不下手的话,我怕我会忍不住带你回去见我父亲。一旦你被救活,我便要一辈子担惊受怕,以后再想下手,你也不会给我机会了。”
他语气暧昧,一边轻言慢语,一边用细长的手指撩起她耳侧的长发,凉意沁人,林羡渔颈侧瞬间炸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他拈着那根银针,气息沉定,指尖平稳,一如他每一次扎针救人。
锐利的针尖触及林羡渔的脖颈,他低垂眉目,遮住眼底冰冷的寒意:“来生再见了,温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