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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家(1 / 2)

暮春时节,淫雨霏霏,廊前莲花雨漏倾倒不歇。雨水滚珠似的落在青铜大瓮里,漾起一圈圈涟漪。

青衣小婢兜着裙摆从抄手游廊走来,将一兜子残红泼进蓄满水的大瓮,搅和得海棠花上下浮沉。

忽而一阵微风,濡湿的水汽挟着泥地里的草木芬芳袭过珠帘,在昏沉沉的内室劈出一线澄明。

时清自晌午用了饭就歪在塌上小憩,刚迷瞪着醒来,就见大丫鬟椽儿打帘来报。

“大奶奶那里的小桃来了,说是有事要回禀。方才小姐睡着,奴婢让她自己玩一会,不知是否要喊她进来。”

小桃进来时,椽儿正服饰时清梳妆。

镜子里的美人长着一张规整的鹅蛋脸,眉若远山、眼似水杏,虽穿着一身半旧的家常衣服却难掩国色。

说起来还是昨日时清一时兴起引出的事。

那时她刚接了闺中小姐妹的信,央着母亲陆夫人要在家里办一场小宴。

陆夫人想到时清已经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很该自己办一次宴会,也好让时常来往的人家看一看她理家的能力。

于是陆夫人当场就应了她的要求,拿出牙牌令府中各色人等都听候大小姐的差遣,又从公中拨出二百两,请大奶奶顾氏替她压阵。

大奶奶今日请她前去,正是为了商议后日的小宴。

时清和大奶奶仔仔细细地规划了请客的时间、地点、菜色、酒水,又从外面请来昆班,预备等开宴的时候,令他们远远站在船上唱戏。介时,凉风从冰鉴拂过,送来青梅果子和莺桃的香气,伴着湖上袅袅的歌声,当真是瑶台银阙、餐葩饮露了。

开宴那天觥筹交错,酒至半酣之际,却突然传来金戈之声。

一开始,众人还以为是换了武戏来演,并不如何在意。等到有小厮慌慌张张滚进门来,才意识到怕是申侯府上坏了事了。

时清认得这个来报信的小厮,每日跟着哥哥上朝的就是他。如今这个小厮匍匐在陆夫人脚下不住地叩头,“夫人,宫里突然来了锦衣使者,说是侯爷犯了事要抄家。”

陆夫人秉性柔弱,一听见抄家两个字登时闭过气去。

时清上前一步,强令呜呜咽咽的小厮起来回话。这小厮偷偷从前院跑来报信,早已慌得没头苍蝇一样。

说话间,锦衣使者就到了二门。

这一行约有二三十人,各个熊腰虎背,雄壮非常。他们一进来就四散开,牢牢守住后院的各个角门,有那惊慌失措想要逃跑的仆妇俱被一脚踹回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时清紧紧攥住椽儿的手,令小厮站在外层仆妇站在内层,将家眷和各府的娇客密不透风地团团围住,然后撑着两个丫鬟走出人群,壮胆道:“我乃申侯独女,不知是哪位大人在此公干?”

为首的锦衣使者按住腰间佩剑,上前一步出示腰牌,“镇抚司指挥奉圣上命令查抄申侯府。”

镇抚司指挥是从一品大员,今夜竟能劳动他来查抄申侯府,想必是不能善了了。

时清如是想着,低头一拜,“小女请大人安。今夜我家宴客,后院不仅有申侯府家的家眷,更有朝中各位大人的家眷和胶西王妃,不知大人可否通融一二,容我阮家送走宾客。”

来人早得了信知道申侯府女眷及其姻亲在后宅临水处饮酒作乐,只是不知胶西王妃也在其中。

他沉吟一下,朗声道:“卑职请王妃一见。”

胶西王妃常在殿前行走,是以刚露出一点身影便被认了出来。

他赶忙低下头,“不知王妃在此,多有冒犯,还请王妃恕罪。”随后,点了两个锦衣使者护送王妃离开。

有了胶西王妃打头,余下各家家眷在锦衣使者处验明身份后均坐着马车离开了。唯有陆夫人、大奶奶和时清被出鞘的白刃团团围困在后院的一片空地上。

月上中天,四下觑无人声,锦衣使者在院中翻箱倒柜的查抄声愈发明显。

一直到后半夜,前院才传来消息,说是侯爷在工部供职不用心,不能为圣上起九层之台,耽误了圣上求仙问道的大计,因此被褫夺官职。如今侯爷和世子二人均被锁进大狱里去了。

陆夫人当夜就发起高烧,缠绵病榻,府中能主事的主子只剩下大奶奶顾氏和时清。顾氏守在府里照顾婆母和一双小儿女,时清则每日在城中奔波,但凡能说得上的话人家没有不曾求告过的。

九层之台是文成将军谏言修建的通天台,要砌以金玉、饰以彩宝、注酒为池、珍珠铺地,每日笙歌不绝、弦乐不断,据说如此方能引来仙人一顾。

申侯自入仕起就在工部供职,辅佐两代帝王主持了无数利国利民的工程,临了却被要求修建酒池肉林之属,眼看一世英名将毁于一旦,自然不从。

事发那天,申侯在殿上苦苦劝诫,圣上不仅不为所动,反而勃然大怒,存心要杀鸡儆猴,让这朝野上下再无人敢置喙禁中。

时清奔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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