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很久,应华章捏着手机一角想,他果然做不到对这个孩子一视同仁。
他想起当年应华年拖着病骨支离的身体问他,对方已经从他的沉默里得到答案的那个问题。
应家不会接纳一个无名无分的外生女,哪怕这个孩子在出生年月上要大过应嘉涵。
初弦的拒绝在他意料之中,他其实听过老爷子说她性情温和,自己也接触过那么几回,但原来再温和的人,碰到逆鳞,也一样会竖起满身防备的锋芒。
应华章不费吹灰之力问到了她回国的航班,由此得知那日冒雨赶赴机场接她的人是贺清越。
初弦外派不过五六日,就这么短短几天时间,南城骤然横生惊天动地的变故。
贺清越来接她时自己开车,她拿行李时耽误了一些时间,贺清越进去找人,才发现小姑娘愣愣盯着服务台前的一盆绿植出神。
两国温差大,南城入夜多阵雨,她用于保暖的白色海马绒外套挽在臂弯,内搭一件白色收腰连衣裙。一贯是清淡不化妆,唇瓣却泛着樱桃渐熟的檀红。
他觉得好笑,伸手勾过她的行李都没反应,直到他身上熟悉的木质尾调随着抬手揉碰她脸颊的动作而逐渐怅然回神。
机场的灯光很亮,她仰面时轻眨的浓黑睫毛纤毫毕现,其实那一刻她的心情很差劲,简直差劲到喜怒形色,但他只是照例弯下腰,温柔的吻落在眼尾鼻尖,辗转反侧,最后停在她唇沿。
“发什么呆?回神了,我的小公主。”
初弦瞬间露出一言难尽的麻木神情:“......哪里学会的?”
贺清越牵着她往外走,笑得促狭:“都怪程润。”他卖起好友眼不眨心不慌,“不能叫小公主吗?小月亮?小珍珠?小宝贝?”
初弦无语至极,松松扯了下唇角权当回应,一巴掌软绵绵地乎上他腰肌。
他干脆抓住那只小小软软的手,不安分地贴紧自己,意犹未尽地上下薅了一把。
温热血色从消瘦颈骨蔓上耳后,连带双颊缠缠绵绵地烧得绯红。
他开一辆全新且陌生的车,车型贵气高档,她认不出是什么型号,却被嚣张至极的连号车牌晃了眼。
他一反常态地说很多话,尽挑无关紧要毫无营养的话题逗她,初弦听得心不在焉,他说三五句才回一句,支着下颌懒洋洋地靠着窗玻璃,眸光没入鼻骨晕开的一弧阴影,贺清越单手控车,另只手攥着她手指,根根缠入指缝。
“很累了吧,饿不饿?回头我给你煮点吃的?瞧你更瘦了一些。”
初弦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她纳闷地看他那点儿无论如何也翘不下的笑意,心说稀奇真稀奇,什么时候冷面总裁转了性子。
她趁着红灯间隙,上手蹭了一下他的额角,体温倒是挺正常的,难道是被什么孤魂野鬼夺舍了?
其实只有几天没见,但初弦隐约觉得他面部清瘦了一些,眉骨到鼻锋的棱角更加锋利,窗外摇过一束不规则的暧昧红光,他半边身匿在阴影中,显得眼窝深邃,那瞬间让她端倪出一丝不寻常的,被掩饰得很好的疲态。
她隐晦地感知发生了什么,但身心俱疲的状态下,她最终没有探究贺清越身上的反常。
他们都有一些属于自己的秘密,这些无伤大雅。
因着食材欠缺,贺清越最终没能亲自掌厨,他在初弦饱含怀疑的目光下他彻底打消洗手作羹汤的念头,只好笑地把她抵在沙发上,微凉的吻从沿着唇角,他不轻不重地捏着她小巧下颌,哑声说:“张口。”
他吻得很轻,却耐心十足,一下一下地啄磨,不像是在发泄什么难捱的欲念,倒像是在确定什么。
她也就由着心意回应。
初弦明白,他的吻里藏了很多心事,那些可大可小、或多或少的事情,他不知道该不该说,也拿捏不准能说多少的度。
吻到最后,她呼吸乱了两拍,手掌撑着皮质沙发往后退了两寸。客厅亮着墙角壁灯,一泓温缓如水的光线懒懒弥过她单薄眼皮,被吻得狠了,肤色透着糜艳的红。
如果那一刻初弦问他在想什么,或许比起“当我女朋友”,他应该更想说“和我结婚吧”。
但她只是很轻地敛了下眸,眨去生理性盈起的一蓬泪光。
初弦手指扶着他肩膀,借着退开寸许的毫厘,她眼眸软,声音也软:“你心神不宁。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知道不会是应老爷子,关于爷爷的事情,她相信贺清越不会隐瞒。
贺清越静静看她。那一眼包含太多,沉重得让人下意识想逃。
他没有追着吻回去,只是动了一下唇,眸光敛在她窝藏黑色长发下的左耳:“那天和你说,我很生气。”
初弦意外地“啊”了声。
他很生气,所以他想不经过她的同意,去做些什么。
应华年过世后,应华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