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立勇降下驾驶位车窗,目不转睛。
谭嘉雅倒是没他那么大反应,只说:“孩子大了,也是要谈朋友的。”
谁知黄立勇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他愤懑中携带几分不明显的委屈:“初初都没有和我这样咬耳朵说话。”
谭嘉雅无语半刻,丢了一句“你这人真是没救了”。
黄立勇是不折不扣的女儿奴,但他这人有个优点,绝不因为亲生非亲生就厚此薄彼,甚至在某种程度来说,他对初弦倾注了更多的关心和保护,导致他在初弦和自己女儿当中有失偏颇。
谭嘉雅不止一次觉得,初弦应该是意识到这一点,才不愿意回家里来。
那孩子心思敏感细腻,看她总是一副笑吟吟什么都不说的模样,其实很多情绪都藏得深。
为人父母,大概最不愿意看见孩子这一面。
视线里的女孩子走过来,敲敲车窗,原本坐在靠门位置的小杰往里挤了挤,大声道:“二姐姐你坐进去点!我要和初初姐姐一起坐。”
小汀尖叫:“凭什么!你靠一边去,我才要和初初姐姐一起坐。”
两孩子你挣我拉,谁也不肯推让,初弦扶着车门笑道:“我坐中间好不好?”
初弦到黄家的时候,小汀和小杰都小,如今一个明年念初三,一个念小学三年。
黄立勇让谭嘉雅连蓝牙,随机播放今日歌单,中间有一首粤语歌,她在两孩子的争宠中听清一句歌词。
就算世界无童话,放下包袱完成它,就来学攀山者,有心不会怕。
她想,她或许有机会,走进不打烊的夜场游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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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立勇家是一栋叠拼的别墅,车子驶入地下车库,小汀和小杰一人捉她一只手,初弦感觉自己像个高脚杯,顿时溢出几分哭笑不得。
出门时没来得及关灯,客厅一侧做了全景玻璃设计,灯火通明,直观可见庭院沾染雨雾的翠绿草场。
“姐姐先坐一会,我去给你扫一下房间灰尘。”
小汀听完,扁扁嘴,问谭嘉雅:“姐姐不可以和我一起睡吗?”
黄立勇敲了下小汀额角,笑说:“明天不上课啦?姐姐今天很累了,你别吵着姐姐。”
小汀更委屈,嘴巴噘得简直可以挂油瓶,拖拉着声音撒娇:“姐姐明天上班吗?我放学回来,姐姐还会在家吗?”
她的心一瞬被击中,无比柔软。
初弦捏了捏小姑娘粉嫩脸颊,郑重地保证:“这样,姐姐明天去接你放学怎么样?”
小汀眼底亮起惊喜,小杰立刻不高兴,他在沙发上抱住初弦胳膊,耍赖道:“那姐姐也要来接我。”
她也笑着答应。
黄立勇站在窗边抽烟,不给他们过来,只摆摆手说:“姐姐也太惯他们了。明天你好好休息,我去接。”
小汀小杰立刻拉长脸。
黄立勇伸手推开窗户,夜风兜进来,冲散烟味。
把孩子赶去洗澡的空档,他叫初弦到身边。
相顾无言,初弦抿抿唇,先道歉:“黄叔叔,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黄立勇哑然片刻,继而失笑:“你这孩子,道歉就见外了。”
初弦小时候就和他不是很亲近,长大更是如此,是以双双交视,竟是无话可说。
他用力把自己头发往后梳,试探地、不报任何希望地问:“待会儿给你许老师去通信息,给你请几天假可以吗?”
黄立勇一家待她极好。
小汀小杰把她当亲姐姐,黄立勇和谭嘉雅亦是把她当亲生女儿。
她从不是不知感恩的人。
初弦半垂着眼,在未散干净的呛鼻烟草里,轻轻点了下头。
她的房间在二楼,配套单独的卫生间,洗完澡后换上谭嘉雅准备好的睡衣。
小汀小杰滚在她床上,一人抱一个枕头,显然没有将黄立勇的话听进去。
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响起,初弦打开门,谭嘉雅递给她一盘新鲜果盘和手机充电器。
“初初,方便说两句话吗?”
她点头,让小汀帮忙把自己手机充上电,转身跟谭嘉雅去了对面书房。
书房做内嵌式书柜设计,条理有序地摆满了书。
黄立勇是个粗人,谭嘉雅却是正儿八经的大学毕业生,还是文学系,因此涉猎的书籍众多。
初弦走上翻译这条路,很难说没有谭嘉雅的影响。
她记得书房还单独做了个隔间,里头放了架很有年头的珠江三角钢琴。
初思还在的时候,全面培养她的德智体美劳,但是考过钢琴业余十级后,她再也没有碰过黑白琴键。
谭嘉雅拿过碘酒和棉球,扭开盖子,洁白棉球迅速洇得变色。
她身上多是抵抗伤,最严重的当是左蝴蝶骨连着后腰处一块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