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弦倏然回神,手忙脚乱地拔了插座。
......真笨。
她无声地叹口气,把黑色插座放好,明明可以直接关开关的。
两杯茶,一杯推向她位置,一杯搁在眼前。
没急着品,优游自如地,停在她工位旁边。
研究院的大多数物件,仍旧保留着初建时的那份年代感,垫了一层玻璃的红木书桌,玻璃底下压着几张晦涩难懂的书页。
贺清越摸不到那不知是穿越了几个世界的文字,桌上一盏装饰用的台灯,旋钮款式,看样子用了很久,灯泡却很新。
桌角堆叠着小山似的工具书,分门别类地码得齐整,他扫过去,泛黄书页间私有各式各类的标签。
一方砚台里的墨迹在暖风的烘烤下干得七七八八,最后一笔落得仓促慌乱,足见她心思乱了。
打翻的玻璃杯还没有收拾干净,水迹晕开墨迹,她写一手骨气灵秀的《上林赋》,字迹模糊不清的那行,该是后来被年轻人用烂的那句:
色授魂与,心愉一侧。
初弦收拾好茶水间的杂乱,合上玻璃斗柜,关了电闸开关,手指攀在墙面的开关,轻轻“嗒”一声,明亮光源骤灭。
贺清越替她把毛笔挂回笔架,俯视过来,灯火煌煌映照,虚虚描着男人过于优越的皮相五官。
他直直看她,嗓音浮在茶水蒸腾的温热白气里
嗓音浮在温温的笑意里:“字写得不错。没问过你,为什么选择古汉语专业?”
她走过来,细白的指尖碰到荣宝斋书画练习纸,她卷起来,搁在一边。
“贺先生听过木心先生一句话吗?”
她声线是软的,听着总有着春水江南的意思,她牵着唇角,听她不急不缓地语气:“‘文字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救出自己。书法更险,是一笔一笔地救出自己。\''”
贺清越甚少涉猎国内文学,木心这位作家倒是认识,可这句话,分明没听过。
她歪着头,发钗松了几缕发,柔柔低垂在两颊。
一对笑涡点着唇角扬起的弧度,她耸耸肩,显然不准备多谈,粉嫩唇珠刚准备岔话,贺清越沉稳的声音紧追而来。
“那你呢,一直在救你自己吗?”
他一直看初弦,初弦眼睫微微一僵,可能只是半秒的时间亦或是更久。
屋外长久连绵的雨声干扰人对时间的感知,暖气扇嗡嗡运行,初弦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一眼。
她语气很淡,像是冷气积久而寒,却将落未落的雪。
比这句话直白一万倍的尖锐问题初弦都面对过,她心无波澜,温吞吞地收拾好桌面狼藉。
空了的玻璃杯放回原位,写废的纸张扔进垃圾桶,砚台笔墨一齐收入专门摆放的抽屉里。
不慌不忙地做完这一切,初弦探头看了眼时间,六点刚过一刻钟,天色却暗得仿佛不会再有黎明。
初弦伸手碰了下茶杯,托暖气的福,还算温热。
她仰起眸,明眸灿亮,干净明晰,她笑说:“贺先生,我和您不一样。我这个人,无论是出生,还是名字,亦或是这条路,都走得分外坎坷艰难,所以是的,我一直在救我自己。”
她是天生的杏眼,眼底积蓄一层薄薄水雾,折出几分支离破碎。
被暴雨困住的小三楼,只有一层亮着的暖色灯火,在这一方孤岛似的寂静中,初弦慢慢饮了口茶。
她像吃饱喝足的小猫抻了抻双腿,双手捧着茶杯,仿佛掬一手水月。
或许是这场暴雨让她与他有了相依为命的错觉,亦或是连日来的相处,她对他已不设防备,
她柔柔弱弱的,声音却凝定有力,语气平淡得仿佛述说另外一个人的人生。
“我11岁的时候,丢过一次。在机场,那个时候我想,干脆就这么丢了吧。后来有个哥哥对我说,如果我走丢的话,我妈妈会伤心的。”
她声音空灵清甜,很适合做一些美文朗诵,但贺清越听着,眉心不落痕迹地蹙起。
梧桐和柳树的枝桠在暴风雨中无力挣扎,初弦单手支下颐,目光放得遥远,没有焦距。
“其实那天是我生日。但是大家太忙了,再说,这个世界上记得我生日的人,已经不在了。”
不知是谁的手机震动,初弦敛了几分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而迷惘的心虚,她回过头,手指别了下耳边的发,一闪而过的悲伤藏在上扬的笑容里。
“那位找到我的哥哥,送了我一枚银杏袖扣?”
她微妙地停顿一下,她对这类男士装饰品不敏感,说是袖扣,其实也很像一枚别致小巧的领针。
“后来,但凡是我人生中的重要场合,考学、工作,我都会带着那枚银杏。”
暴虐似的雨声渐渐消停,贺清越坐到单人沙发的动静引得她很轻地瞥过一眼,他没拿茶杯,反而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