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弦愣愣地看着乔微等人走向另个方向,指间捏着机票页脚,心跳无端急上三拍。
他们都买的商务座,偏偏她和贺清越坐头等舱。
初弦不是能心安理得接受特殊照顾的性子,她脚步挪得很慢,一寸两寸,小心谨慎地拉近了自己和贺清越的距离。
贺清越回完手机上的邮件,睨她晃过来的一小截霜雪似的后脖颈,好整以暇地收了手机,垂落的视线像在看她。
然而也确实在看她。
应家人的皮相,向来撑得起内里玩世不恭的习性,无论是应老爷子,亦或是这一辈的掌权者应如斐,眼角眉梢吊着的从来是叱咤商场的精明与算计。
她就真是一堆鼎铛玉石里不起眼的珍珠,蒙了尘,但总要发光。
太干净了。哪有工于心计的手段,上不得的从来是浓墨重彩的台面,而非她源清流洁的人生。
贺清越把自己护照递给她,眼神传达出代为保管的讯息。
两本盖着鲜红章印的护照叠在一起,原本是南北径庭的轨道,却在这一刻有了奇迹般的重合。
初弦跟在他身侧,路过往里避让的空乘,贺清越一只手虚扶着她后腰,以免她不留神给磕哪儿撞哪儿了。
江一峻购票之前提前问过贺清越的意见,两人是要分开还是一起,彼时后者用签文件的tibaldi白金钢笔在策划书前轻轻一磕,无需过多言语,跟在贺清越身边足有十年的江总助心领神会。
于是前往英国伦敦的直飞航班上,初弦和贺清越之间只隔了可升降的扶手。
事已至此,初弦当然明白现在提出降舱或换位等同于无理取闹,她乖乖地靠里坐好,视线透过小小的遮光板跳出去。
这几年跟着许教授东奔西跑地出差,飞机火车渡轮什么都坐过,有一回经费不足,活动方只能报销两人来回的火车票,初弦和许教授愣是挨了五十二个小时的长途火车,中间分食一碗三十块钱的“天价”桶面。
那会儿她刚刚成年,十八岁生日是在火车上过的,许教授心怀愧疚,打算回南城后好好弥补她,小姑娘却伸出两根细细白白的手指,双眼弯起来笑,亮闪闪的。
“那我今天想要两个卤蛋。”
云游的思绪被双膝覆盖的重量拉回,贺清越问空乘要了软毯,盖在她身上。
“想什么?紧张?”
天生带着点冷感的声音盖过空姐甜美悦耳的广播腔,初弦略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毛毯花边,是很柔软的羊绒。
她猝不及防地跌进那双寒玉似的眼睛,他几乎是挨着她侧脸说话,吐息清冽温热,有黑檀木的余烬。
一直到贺清越真切地笑出来,初弦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
她说,两个卤蛋。
小姑娘闹了张红脸,如珍珠般白嫩的两颊淡扫胭脂似,春意几乎能掐出水来。
贺清越曲指抵着鼻息,笑音低哑,不轻不重地从她耳边散漫滑过。
“你想要两个卤蛋吗?”
向下的余光,分明瞧见她拧得狠了的清瘦指节。
再看她,一张白嫩嫩的小脸,几乎烧成了熟透的红樱桃。
他清了清嗓,一口地道绅士的伦敦腔,要问空乘有没有两个卤蛋。
初弦英文不错,一时燥得心慌意乱,小小软软的手牵住他拦人的动作。
她只敢捏他质地精良的衬衫一角,一截盈盈细腰凑上来,越过横亘两人之间的扶手,清透如雪的眼皮透着薄薄的红。
“不......不要。”
那样惊而惧的眼神,如误闯人类社会的幼鹿,瞬间把他心里最深处的阴暗面勾了出来。
“那你告诉我?”
他没有抽出自己的手,反而往前送了一寸,声音低沉好听,诱哄的姿态,不急不缓地拨弄她所剩无几的理智。
眸中几乎要溢出错愕的水雾,声音细微地颤着。
“您怎么这样......坏透了,要逼我。”
贺清越作势要继续方才未完的话:“你不说那我叫人过来了。”
小姑娘气鼓鼓地瞪他,莹润贝齿没有威慑力地咬了咬薄红的下唇。
贺清越想逗她,无非是想看这姑娘藏在万事冷静下的另一面。
看她露出独属于这个年纪的娇嗔和可爱,而她也不负所望,顾盼流转间,满是俏生生的灵动。
初弦赌气地坐回去,膝上软毯往下掉半块,贺清越伸手替她拢好,顺道抚平皱褶。
“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小姑娘声音闷闷,有意把自己目光移开,轻声道:“我十八岁那天,跟许教授出差,路上许教授问我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我说两颗卤蛋。”
尽管贺清越已经见识过她在某方面的固执,但是听到如此朴实无华的生日礼物,难免震了下。
手掌贴着微凉的玻璃,起飞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