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之后,一切回到正规,兰登三岁生日的宴会上,奥斯伯格提着他的三妹的头颅闯入,横刀桌上,向轮椅上的康涅斯讨要正规军的兵权。
约书亚,真是令人烦恼,从那天起,他把自己关在房里,眼睛哭瞎了一回,还好这对克隆人的身体而言并不难办,换一双眼睛便是。他的心脏越发衰败,这倒是让康涅斯头疼,活体更换心脏技术还未成熟,不如索性为她寻找一副更年轻的身体。
但是眼下时机未到,康涅斯还不能取奥斯伯格而代之,要以被架空的老执政官的身份换一位丈夫,也有着诸多麻烦。
麻烦,总是麻烦。
康涅斯盯着兰登碧绿色的纯粹如同宝石的眼睛,尽量挤出笑容,让他进房间里陪伴爸爸,哄哄爸爸,一定不要让他生气。
克隆人身体的诸多副作用显现,康涅斯说话时上下两排牙齿止不住地磕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的笑容也非常扭曲,沟壑纵横的皮肤,像无数条小虫子在皮下蠕动。
兰登静默地点头,抱着玩偶进入房间,趴在床边,奶声奶气地叫爸爸。
康涅斯在自己的书房里,没有开灯,电视的荧光打在她过分苍老的脸上。电视中播放着这一代的叛军中那位出色的小姑娘,忒弥斯闯入国会议员,杀死数百名议员的新闻。
差不多是时候了,康涅斯有节奏地敲击着座椅的扶手,在脑中预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忒弥斯震惊了整个帝国,潜逃至布满原始森林的帕拉姆星,奥斯伯格为了立威,一定会亲自率领正规军去逮捕她。
这段时间,他可以带着约书亚到外面走走,看看真正的大海,尝尝稀奇的美食,算起来,上一次出远门,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了。
总得在更换成下一具克隆人身体之前,把约书亚给哄好了。
新闻切换成摄像画面,人造花园里,约书亚倚靠在躺椅上,圈着兰登,恬静地闭着眼睛。兰登睡不着,小手卷着父亲的一缕头发,似有所感,对着摄像头展露微笑。
康涅斯久违地感到一丝温情。
她用眼睛扫描这副画面,很快察觉了不对劲的地方,约书亚的手搭在身侧,那一块躺椅边缘,有粘稠的液体滴落。
“啪嗒、啪嗒……”
康涅斯把兰登甩到地上,颤颤巍巍,抱住约书亚冰冷僵硬的身体。
在康涅斯到来时,他已经停止呼吸长达五分钟,克隆人晶体彻底失活。
那天,兰登被及时闯入的奥斯伯格救下时,脖子近乎被狂怒的康涅斯拧断。
奥斯伯格很生气,但他还有正事,叛军闹事到了白热化阶段,忒弥斯着实威力可怖,一路攻城掠池,几乎拿下勒斯特帝国的一半领土。
奥斯特帝国的官员们,近日风声渐起,多有投降之意。
在这种情形下,奥斯伯格只好先下令,安葬了父亲,隐晦地把母亲关了禁闭。
再次离家前,他蹲下看着兰登,目光担忧:“妈妈现在心情不好,兰登,暂时不好去她面前,就算她叫人传唤,也不要理会,好吗?”
兰登点头。
奥斯伯格一走就是两年,兰登在新闻上看到,正规军和叛军,奥斯伯格和忒弥斯,从首都星打到环卫星,再达到荒芜星,大量化学武器的使用,让大片城市变成废墟,变成弥漫着死气和烟灰的焦土。
两年里,兰登每天服侍老执政官喝药。
康涅斯的双腿溃烂,无法再下床,她的身体,就像一个接近腐烂的壳子,散发出丝丝缕缕的臭味。
她咽下最后一口药汁,掐住兰登的手。
“兰登,兰登。”
兰登顺从地放下碗,跪在病床前。
康涅斯闭着眼睛,喉咙里滚出一串字音,兰登一字一句地跟读。
康涅斯说完最后一句话,长长地抒了口气。
“兰登,今天,你正式就学会了克隆人的做法。
两年来,康涅斯把克隆人的秘术倾囊相授,约书亚死了,没有人能为她操作克隆人手术。
她绝对不愿意就这样死去,她还没有活够。
尽管兰登是个几岁的孩子,但她知道,他那双聪慧的眼睛,一定看透了很多东西。
她从未担心过,兰登学不会。
所以,她唯一担心的,是兰登不愿意成为她的助手。
约书亚按住兰登的肩膀,再次确认:“你是妈妈的乖孩子,对吗?”
“妈妈,我是。”
兰登睁开那双幽幽碧绿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