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温莎和乔纳森,是康涅斯和约书亚。
生活在距今五百多年的时代,蚕食后代的身体,换了一个又一个身份,存活至今。
以手足相残的家族传闻,掩盖更加血腥残忍的秘密。
起初是康涅斯想要挽留早逝的丈夫,翻阅家族禁书,习得了“克隆人”这一“遭到诅咒的秘技”,为约书亚换了一副年轻、健康的躯体,之后他们达成某种程度上共生体,康涅斯一手教导了约书亚如何完成克隆人手术。
很难说清他们是在什么情形下,决定掠夺他们的长子,贾维拉的身份,或许是因为当时的帝国内忧外患,不得已而为之,或许只是因为,永生是人类不可抗拒的诱惑。
特别是对野心勃勃、壮志未酬的执政官康涅斯来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执政官数百年来积累的经验和知识,足够让任何一个帝国成为高速奔驰的飞船。
克隆人的身体往往只能维持十多年,以至于勒斯特帝国的历代执政官们,到了中年以后,总会遭受各种各样的疾病折磨,身体机能迅速退化,逐渐丧失行走的能力。迅速放权给下一代,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在某个时间点放任叛军作乱,推动继承人们相互厮杀,直到决出一名优胜者。
然后康涅斯会取代他的身份,继续担当帝国的执政官。
骄傲自负的老执政官总以为,一切总会如她所愿,世间万物,不过是他手中的一盘棋。
问题出在她的伴侣兼合作伙伴,约书亚身上。作为一名omega,他天生多愁善感,敏感而多思,那些孩子们,无论是不是从他的身体里出生,总是他看着长大,他看着他们从拳头大点儿的婴儿,长成唧唧咋咋的小孩子,再到满怀壮志的青年,然后他们会拔刀相向,残忍地杀死对方。
约书亚一度戒断自己的感情,最初的一百多年,他被康涅斯洗脑,这一切是正确的,他们让帝国安稳运转,让臣民们安居乐业,他们解放了愚蠢的孩子们,令孩子们享用了命运馈赠的礼物,而不必承担代价。
但他逐渐陷入深深的抑郁之中,漫长到见不到尽头的人生是那么无聊,春夏秋冬四季轮转,他们接受着同样的朝拜,用不同的脸和身体穿戴着同样的装束,吃着同样的东西,他一次次看着自己的肚子涨起来,孕育一个新的孩子。
看着孩子们掉进康涅斯预设好的人生轨迹,走向注定的毁灭。在夜深人静时,康约书亚想起那些遗落在时间缝隙里的亲情,总是心痛如绞,抻着脖子捂住胸口,发出无声而凄厉的哀鸣。
他曾经想过杀死康涅斯,结束这一切,事实上,只有他能为她进行克隆人身体置换手术,只要在放置晶体时,迟疑一会儿,“康涅斯”就会彻底消亡。但约书亚软弱——狡猾的康涅斯深知这一切——在每次生命结束前,她总会抱紧他,像少女般撒娇,一遍又一遍地说她爱他。
说她还不想死。
“约书亚,我还能再睁开眼睛,我还会看见你的,对吗?”
约书亚深爱着他的妻子。
无论是在生命的起点,懵懂的少年约书亚对年轻风流的少女康涅斯一见钟情,还是在漫长年月里的相互支撑,对她的爱已经溶成他的一部分,在与恨意的缠斗中总是占据上风,若要强行从他身上剥离,除非杀死他自己。
康涅斯如何不明白,世界上还有比一个懦弱无能,且深爱自己的伴侣,更加好用的工具吗?无论如何,约书亚是他永生永世、绝不背弃的盟友,毫无疑问。
直到他们变成温莎和乔纳森,在第一个孩子出生前,约书亚的精神终于出了问题,他第一次尝试了自我毁灭。
又纠缠了二十年,温莎疲于应对丈夫总是哀恸的泪蒙蒙的眼睛,她想了一个解决之法。
“我会制造一个omega,他是咱们的孩子,但不会是继承人,你可以看着他长大、结婚、老去。”
科技发展至今,基因筛选的技术已经相当成熟,无论是身体特征还是性格特质,都能从父母双方的基因中择优选取。然而人类的身体何其玄妙,最好的基因往往并不能组成最优秀的个体,因此康涅斯一直以来只把孩子们的第一性征设定为alpha,其余的选择,交给上天。
赫利家族数百年来第一位omega后嗣,在一个雨夜里诞生,是一个很乖的男孩,康涅斯为他取名叫兰登。
约书亚把小小的兰登抱进怀里,像第一次成为父亲那般,流下欣喜的眼泪。
兰登是一个变量,软软糯糯的金发团子,哥哥姐姐们都很喜欢他。他们围在母亲的床边抢着抱兰登,嬉笑打闹之间,久违的“亲情”悄然流动。
甚至长子奥斯伯格,康涅斯最看好的下一任继承人,破天荒地提前完成驻守外星任务,只为了赶上兰登的周岁生日。
这可不对。康涅斯认为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于是她使了些手段,推动二女儿和四儿子结盟反抗他们的大哥,再让最出色三女儿和大儿子互相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