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蒲州城,衙府操练场。
大雪已经停了,蒲州都督谷长治行走在列兵中间,篝火将积雪都烤化了,将士们的脸也被映得火红。
操练场的木台之上站着一个英气风发的少年,柴镇斯。他身着银色盔甲,手持精钢鄣刀,腰间挂着一枚小巧的金银累丝镂空香囊。虽然年仅十三岁,但眉宇之间已初具少年将军的模样。
“一、二、三...” 柴镇斯右手把着剑柄,左手每摸一次香囊球,便默数一次。
谷长治站在木台上,高声令道: “皇后殿下一行,明日将抵至蒲州!今夜,你等随柴少将巡护蒲州城内外,务必排查小心,镇斯之令即为吾令!”
“七、八、九。” 数到九,柴镇斯停下来,抬眼望向前方。他鼻梁高挺,印堂明亮,浓眉之下深嵌着一双湖泊般明澈的眼睛。
肃静的队伍中,一阵嘀咕声引得柴镇斯侧耳听去。
“瞅着了没,那小儿腰上的物件儿。” 兵卒甲望着台上,跟身旁其他人碎嘴。
“我不光瞅着了,我还闻了呢!哈哈哈,香着呢!” 兵卒乙坏笑道。
“哎哟!毛儿都没长全,就有相好的给他置办这玩意儿了?” 几个兵卒此时已经偷笑得不成样子。
柴镇斯站在台上,却将这些话都听进了耳朵里。他猛地一抖搂,掀过披风将左半边身子盖住,不让别人再瞧见他的香囊。
他又向那些兵卒瞪过去,站在前排的兵注意到了柴镇斯尖厉的眼神,一脸不服气地住了嘴。
此时,谷长治回到台上,向柴镇斯行礼道:“镇斯少将独去巡查可方便?”
柴镇斯赶忙重新抖擞精神,回礼道: “禀都督,镇斯定当克尽职责。”
“甚好甚好,咱们蒲州城自上个月就开始严防了,这里里外外我都命人打扫得一干二净!镇斯少将不必有压力,结束早些回来歇息,明日还要觐见贵人。” 谷长治似贴心地嘱咐道。
而后又靠近柴镇斯,抿嘴小声说:“谷某人粗鄙,还未曾面见过皇后娘娘。听闻柴幕将军跟天家情谊甚笃,此次大郎又随圣驾征战陇右,何等英豪呀。明日谷某可就仰仗柴二郎美言几句了。” 他蜜笑着,抱拳晃了几下。
柴镇斯听到兄长被提起,虽心中自豪,但还是富礼数地回道:“谷都督折煞镇斯了。镇斯能有此行全倚仗都督关照,何有我美言都督的份儿呢。”
“好啦,镇斯贤侄前途光明,明日事毕咱们再小席亲谈。” 说罢二人互相都作了个揖。柴镇斯持剑上马,策鞭走在前列,队伍一行既有骑兵又有步兵,皆跟随其后。
雪虽停了,夜空还是被浓云所笼罩。月光在云层后温吞地漫出来,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城内百姓皆闭户安睡了,柴镇斯率队探查了每条街道,皆无大碍。
打更人穿着厚重的大袄,磕磕绊绊走在城内积雪中,见到柴镇斯的队列便上前作揖。
“几更了?” 柴镇斯骑在马上问打更的。
“回禀将军,已近三更子时了。”
“知道了,你去吧。” 柴镇斯说完便调转方向。“诸位听着,继续随我巡护城外区域。”
此时队伍中的步兵又碎嘴起来:“三更了,逑动静都没有,还巡...”
“咱走着累,人家骑马又不累。谁叫你没投生个高门,要么也能当回娃娃将军过把瘾。” 另一个兵用肩膀撞了撞同伴,丝毫没顾忌柴镇斯听见与否。
柴镇斯自然是又听见了,他拉缰坐立马上,队伍也停在街上共享这安静的空气。那些步兵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虽不服,但还是老实住了嘴。
只见柴镇斯呼了口气,气息化成白雾消失在冬夜里,他左手依旧攥着那个香囊球,心里回响着兄长告诉他的那句话:大丈夫,忍人所不忍,成人所不成。
而后转头看向跟着他的兵道:“谁累了?”
无人应答。
“你,你累了。出列!” 柴镇斯指向那个嘀咕过他香囊的兵。
没想到步兵并未出列,而是高声回道:“回将军!属下不累!”
柴镇斯并未和他纠缠,换了个方向,指向他身旁另一个兵:“你,你也累。”
“回将军!嘿,属下也不累!” 这个兵回完,一阵哄笑声起。
只见柴镇斯未怒,反而跟着笑了两声,又接着指了几个人:“你、你、你,都累了。”
“将军!要咱们说,是腚小鞍大的,你坐累了吧!哈哈哈...” 原本空寂的夜里,笑声惹得一两户人家点起了灯。
“巧了,本将军也不累。那咱这几个不累的,继续巡防?觉着累的都回去歇了吧!” 柴镇斯竖眉喝道,又将怀中的铜鱼符掏出亮在脸前:“吾乃敕封都尉参将,违命不从者,都督府侍候。”
原本嬉皮笑脸的兵们立刻收住表情,但迫于那鱼符又无人敢反驳,亦无人真的敢回去歇息。柴镇斯环视他们一眼,转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