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大雄宝殿,佛像依旧怜悯地俯视着众生。
一人身披袈裟,跪于佛前诵经。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①”
少女披着月色踏入大殿,衣角沾上了些寒意。
她静静地听对方又念了几句。
“《三世因果经》呀,晚课曾读过。”她终是打断了对方,笑道:“颜苒记得其中有一句,‘今生短命为何因,前世宰杀众生身’,相对应地,是不是今生嫁祸、杀人,来生便无法长命?”
“您怕吗?”颜苒抱臂看向他,“净慧师父。”
“阿弥陀佛,颜苒小友,你果然闻见了。”净慧没有起身,依旧背对着她。
“既知对方不怀好意,颜苒自当有所布置,只是不曾想,会在您身上闻见那个味道。”颜苒轻叹道。
今日酉时左右,颜苒与净慧在汤泉前擦肩而过,清楚地闻见了他身上尚未来得及洗净的香气。
苏叶根无色无味的,顾明谨闻到的异香并非迷香,而是颜苒特地在屋中布下的寻踪香。她既知道苏玉和许月晗不怀好意,又怎会什么都不做?
海茂曾经说净慧法力高深,想来会些幻术也不足为奇。且他与顾明谨相熟,知晓他的身手,可以助他搬运尸身。
“既知道贫僧做了什么,为何还敢一个人来?”他虽未转身,却知颜苒只有一个人。
“您是高僧,在您亲口承认罪行前,颜苒不应当对任何人诉说对您的怀疑,仅此而已。”颜苒靠着门,眼底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那么净慧师父,搬运尸身,嫁祸顾明谨,吓疯小翠,引导她自戕,这些罪行,您承认吗?”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做了,便认。”净慧没有狡辩,平静地认下了颜苒所说的一切。
“为什么呢?您应当是第一次见许月晗和小翠。”颜苒看着佛像,眼神闪动:“佛渡众生,出家人,不应当以慈悲为怀吗?”
“小翠施主所为玷污了佛寺,帮助有罪的灵魂往生,亦是渡人。”净慧抬手指着小翠自戕后未擦净的血迹:“于我佛面前了断,洗净罪孽,难道不算慈悲吗?”
“那顾明谨呢?您嫁祸于他,他的罪孽是什么,修桥吗?”颜苒的眼神逐渐冷了。
净慧的目光寒了寒:“自是因为,他当受这份果报。”
颜苒握紧拳:“强词夺理,若您说得对,那天下便不需要法度,也不用谈论是非曲直了。”
“贫僧不解,许月晗要杀你,小翠要嫁祸你,为何你要替她们来讨公道呢?”净慧站起身子,转身看向她,眼含考究:
“你的愤怒,因何而来?只因贫僧让顾施主背负了冤屈吗?”
颜苒垂下眸子:“您不必知道。”
“恐怕是因为,小友知道,她们本来不必死,或者说,罪不至死。”净慧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边,幽幽的声音萦绕于耳畔:
“至少,上一次她们并不想杀你,也都好好活着。”
颜苒猛地睁大眼,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这正是她心中所想,可是怎么可能,怎么会,他如何知道重生之事?
她方才问顾明谨,当初找谁为她驱的鬼。
顾明谨告诉她,是净慧。
颜睢说过,顾明谨找人替她驱鬼那日,他换了压阵的佛骨。
那次驱鬼让她极度难受,若不是颜睢换了佛骨,恐怕她真的已经往生了。
颜苒有些毛骨悚然。
眼前这个面若神佛,心似罗刹之人,是真的神通广大!
净慧在月光下笑着,露出森白的牙齿:
“许月晗本无杀人之心,却因你而生恶念;小翠本无杀人之心,亦因你而有恶行,佛言杀生者有罪,那么令人心生杀意的人,是不是同样有罪呢?
颜苒,人生一世,生则缘起,死则缘灭,万物皆如此,从来公平。尔等死而复生,便是打破公平,因果早就乱了,这两人的血债,便是神佛对你们的警告!”
“等等!”颜苒有太多问题,见他要走,抬手去拉他,却被虚空中的一股力量推了回去,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众生平等,世人皆有其珍爱,凭什么只许你们重活一世,弥补遗憾?自你们回来,世上所有不甘皆化怨气魔气,所有杀孽,都是你们的业障。”净慧站在远处,笑得诡异:
“颜苒小友,你们的罪,神佛难恕!”
恐惧和不安令颜苒感觉呼吸困难,然而一眨眼后,净慧的身影便消散于眼前。
天不知何时亮了,她脚下之地也不再是大雄宝殿,凛冽的山风吹拂在脸上,她听见了绿绣近在咫尺的喊声——
“常汴,你放手!放手!”
颜苒瞳孔一缩,因为此时她正面对着山崖,在她脚边,顾戚整个身子已经要划出崖边,手里还紧紧抱着一双腿。
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