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开始有所期待。
研二下学期已经没什么重要课程安排,时间相对自由。
白天,沈星鲤照例在实验室与图书馆之间两点一线,临近晚餐时间,钟馥屿若是有空,会提前约她吃饭。
大多数情况下是很纯粹的吃饭,夜里回到宿舍,最晚也不会超过十点。
在郑繁青眼里,沈星鲤向来是卷王,一旦忙起来,晚上直接睡实验室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对她越来越频繁的早出晚归没有任何起疑。
那段时间,沈星鲤去了许多在点评软件上都搜不到名字的餐厅。
她不是挑食的人,钟馥屿领着她吃什么她都没意见,所以常常是到了地方才知道今晚要吃的是中餐还是西餐。
清明前后正是河豚最肥美的时节,钟馥屿还找了个周末亲自开车带她去湛江。
那边住着一位泰斗级的淮扬菜名厨,年轻时曾经多次担任国家大型宴会的厨师长。简单点讲,就是做国宴的。
老先生退休后随着太太定居广东,如今专心做行业顾问,培养苏菜传承人,闲暇时走山访水地收集资料,准备编著一本与烹饪文化、民间风物相关的书籍,已经很少亲自掌勺。
知道钟馥屿要带朋友来,老先生提前好几天手写菜单,从各产地空运来的食材也亲自挑选过目,佐餐酒水和餐具都有专门讲究,那细致的阵仗,倒像在出席一场私人版的“国宴”。
沈星鲤起先不知情,懵懵懂懂就跟去了,穿着打扮都很潦草。
尽管对钟馥屿带她去见这样重要的长辈而受宠若惊,但她过后越想越觉得失礼,忍不住抗议这种不提前告知的行为。
钟馥屿只是笑,偏头扫了一眼她身上的混搭休闲装,说:“这不是挺好看的。”
他越笑她越觉得丢人。
沈星鲤不想说话,嘴巴鼓得像只膨胀的河豚。
钟馥屿正开着车在省道上,侧眸看到她这副蔫样,知道她是真觉得自己丢人现眼了,这才正了神色安慰。
“不就蹭个饭,紧张什么?老爷子是自己人,打扮太正式,人家反要怪你见外的。”
其实钟馥屿自己也打扮得很随意,单色系基本款,从头到脚半个LOGO都没有。但架不住气质与身材放那儿,套只麻袋都显得是高定。
沈星鲤想起饭席间,那位徐老爷子指着钟馥屿对她吐槽。
“当年我在北京工作那会儿,就属这臭小子最爱来家里蹭饭,连吃带拿一点不客气。回头他爸还有意见,怪我把这小子的舌头养刁喽。”
“那能一样么。”沈星鲤还是摇头,嚅嚅,“再说了,人家多讲究呀。”
“那你想怎么着,要不前边掉头把你送回去,给人赔礼道歉?”钟馥屿故意换了京腔逗她。
说完,又在即将抵达最近的一个出口时,打了转向车灯。
虽然清楚开玩笑的成分居多,但沈星鲤又觉得他是真什么都做得出来的那种人。
她赶紧阻止:“别呀,再转回去该多晚了,老人家要休息的。”
沈星鲤伸手按了他的手腕一下,却被反手捉住指节。
他将她的手指压在方向盘上细细摩挲,沈星鲤担心他的不安全驾驶行为,又不敢用力收回,只能着急地嗔道:“你干嘛呀,先好好开车。”
钟馥屿使坏的心已经收不住,索性把车靠路边停下,将人抓过来好好亲热了一会儿。
“你,你就不怕被拍?”沈星鲤一边招架着他的亲吻,又觉恼羞,目光下意识向外搜寻摄像头。
“我又没干什么。”他轻咬她的唇瓣,一脸无辜,“避免疲劳驾驶也不行么。”
重新上路时,沈星鲤终于没再继续纠结今日的穿着打扮,两颊的绯色比地平线尽头烧灼的晚霞还要浓烈。
她挨着车窗去看沿途的风光平原。
汽车在宽敞笔直的公路上驰骋,掠过一片片春日的绿野。
盎然而富有生机的春意里,深埋心底的钟情与悸动伺机破土,跟随万物复苏的势头蓬勃攀升。
*
期间,赵昀今也联系过沈星鲤好几次,约她出来吃饭打牌。
这种纯粹吃喝玩乐的活动,沈星鲤都直接婉拒了。
但有一回收到邀约信息时,她正在跟钟馥屿吃饭,于是把这事拿出来说了一下。
她征求他意见:“我总这样拒绝别人会不会不太好?”
“你想去?”钟馥屿问。
“不怎么想。”沈星鲤老老实实答。
她最近的实验进度不太理想,不得不推倒重新设计步骤,剩余的一点空闲时间全留给了钟馥屿,哪里还预得上别人。
“那不就得了。”
钟馥屿显然不认为这是什么值得纠结的问题。
沈星鲤在意的却是另一方面。
“毕竟是你的朋友嘛。”她小声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