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谢晚云站在门口,她的长发披散,面色苍白,短短几日的吃斋念佛让她的身形削瘦了一圈,原本合身的直裾宽裕不少,圆润的脸颊也清减了几分。负于身前的右手,还捻着一串小叶紫檀做成的佛珠。
“装神弄鬼!”魏氏的惊容褪去,劈头盖脸质问道:“谁准你出来的?不是叫你在佛堂闭门思过?”
秦肃安的眉头也拧成了川字,丝毫不掩饰对谢晚云的反感。
外室柳芸儿更是惨白着小脸,好似怕她伤害孩子一般,将孩子护在身后,做足保护的姿态。
谢晚云的目光确实在孩子身上多停了会儿。
只一想到自己刚出生的孩子,被秦肃安丢在冰天雪地里,野狗分食。
她不由捏紧了手里的珠串,稍稍缓解了锥心之痛,兀自迈过堂厅的门槛,入了座。
魏氏脸一沉,“荒唐,长辈未免你的礼,准你入座,你就擅自入座,礼制规矩都被你吃进肚子里了?”
“规矩?”谢晚云看向魏氏,苍白的唇角一扯,目光森然,颇有几分华艳的凉薄,“儿媳九岁时回京入宫,伴在姑祖母身侧,由姑祖母宫里的嬷嬷教导,也未曾听闻哪家有过继立嗣,不等主母到场的规矩。”
她是镇国公府的嫡女,满门忠烈。
十三年前北夷突袭边境,谢家携兵死守疆城,等援军赶到,举家百余口性命只剩下谢晚云。
但她的姑祖母贵为当今太后,皇帝又加封郡主,被姑祖母养在宫中,地位仅次宗室皇女。
若不是五年前宴会的那场意外,根本不可能下嫁秦肃安。
秦老夫人与魏氏却嫌弃她出生边塞,不懂京城世家门第的礼制规矩。
“你……”魏氏被驳斥的噎住。
“好了,都是自家人,不必守那么多规矩。”秦老夫人打了个圆场,问:“你是想通了吗?”
谢晚云轻轻转动着佛珠,没有回话。
秦老夫人叹息,“你先前伤了身子,再难有孕。不许纳妾也就罢了,可不同意过继全哥儿,难道要让秦家后继无人吗?”
不能纳柳芸儿为妾。
意味着孩子只有记在谢晚云的名下,才能上族谱。
“我知道规矩,的确不能无嗣。”谢晚云点头,突然一笑,“所以我挑了个日子。”
“哦?”秦老夫人略微诧异,忙道:“说来听听。”
秦肃安同样惊讶望向她,忽是一怔。
自从丧子后,谢晚云不管容貌看上去多么清艳绝色,都遮掩不了周身缭绕的死寂阴沉。
今日不知为何,她的打扮比往常素寡许多,面容较平常也更苍白,却愈发凹显了本身绰约的骨相,尤其是那双天然上挑的凤眸,轻轻一笑,风情又致命。
谢晚云也不卖关子,“寒月初九。”
“寒月初九?”魏氏没想到那天是什么好日子,忍不住皱眉,“这才九月初,离寒月还有两个多月,什么吉日,值得拖那么久?”
秦肃安倒是想到了,脸色逐渐铁青。
“不是什么吉日。”谢晚云笑,“我儿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