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长风问。
她不会再来了,今日一别,只怕后会无期。
“照顾好自己……”
长风眼眶一热,终是忍住了泪意,今日她已经哭得够了。
“我会的。”
如今她这副身躯上承载的,可不只是她一魂一魄,还拴着另一个人的命呢。
长风重新整理了易容,在回宫前,她还有个地方要去——
灵音寺。
原本这处不在她的行程之中,只是用来搪塞魏氏的说辞,可眼下,她改主意了。
“殿下是要去哪里?”见长风从屋子里出来,寒食站直身子问她。
“你不去看看你师父么?”长风问。
“师父一定会让我寸步不离地保护你。”寒食垂下眼眸,“比起看顾他,看顾手无寸铁的殿下,才是更重要的事。”
“那好”。长风话不多说,“劳驾,灵寺音。”
两人一骑,策马而去。
身边放着一个高手,不用白不用。
长风准备直接整点硬核的,把法净逮了再说。
人心如铁,官法如炉。
她就不信,问不出点什么。
之前法净身上披有智觉禅师的遗泽,深得孔方楚的眷顾,她不好违逆圣心使出霹雳手段。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
长风在十方居的那番话,看似没起到什么作用,然则却在君王的心里,成功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一个人的信仰无法被轻易地撼动,可是对一个人的信任却很容易被瓦解。
说到底,法净不是智觉禅师,更不是真佛。
在这种情况下,孔方楚不会再宣召法净入宫。
他入不了宫,那魏氏就递不出消息。
都说不能打草惊蛇,可长风自问以巫越目前的国力,做不了捕蛇人,但能让蛇自己走开,争得生息,便已是上上之策。
把法净给摁住,私刑用上一遍,让他把知道的全给吐出来!
长风踌躇满志,不承想,竟扑了个空。
法净不在灵音寺!
长风携寒食,拦住数个小沙弥询问,得到的答案皆是:
“师叔卯时便匆匆出了寺门。”
师叔?
是了。
法净作为智觉禅师的关门弟子,年纪不大,辈份却不小。
难道说,他早就察觉到不对,开溜了?
长风蹙起了眉头,法净的禅房是空着,但也不能就信了这几个小沙弥的片面之辞,谁知是不是法净授意呢。
她阴着脸,将灵音寺上上下下都翻了个底朝天,方才确定:
法净是真的不在。
可人去哪儿了呢?
长风抬眼望天,只觉什么事情已经脱离了原先的运转轨道。
女人的第六感总归是准的。
王宫的声闻殿中,上演了一出“大变活人”。
六王子博昙大惊,端茶啜饮的手一个不稳,茶盏应声而裂。
“你……”
“净照,是我。”
法净从箱笼里走出来,俯身将散落在地的经书一一拾起,整理好放回去。
六王子博昙顾不上地上的残骇,也顾不上自己的虎处口被茶汤溅烫,只压低了声音:“你这是不要命了么……”
法净入宫的手法,并不高明。就是藏身于箱笼的夹层中,假借赠经书的名义,就顺利进了声闻殿。
说起来,与长风出宫借助采办司马车的办法,倒有些异曲同工。
简单粗暴,但是有效。
六王子博昙事先与他并未通气,不然也不会如此惊愕。
“净照,公主殿下怎么样了?”法净回身关切地问道。
六王子博昙的面容一瞬间冷了下来,语气亦是漠然:
“父王勒令她禁足——静思己过。”
“是因为……与五王子起了口舌是非?”
法净的声音起伏不大,却透着质疑味道。
对,就连他都不相信,孔方楚会因为不着调的五王子,而破天荒地惩戒长风。
据他所知,明明是五王子挑衅在先。
想来其中必然还发生了一些事情……
这便是他进宫的目的。
无论如何,也要弄清楚长风公主为何会禁足。
难道……是因为他?
不,不可能。
长风再怎么也是位未出阁的女子,应当没有那样的……胆量。
而且,如果真是因为他,他不可能收不到半点风声。
六王子孔方博昙看向了门外值守的静檀。
他虽是一心向道,却并不痴愚。
声闻殿中留用的宫人并不多。而静檀,是他唯一的近侍。
就如同方絮之于长风。
如果那天他在越湖殿问责一事传了出来,那定然与静檀脱不了干系。
“我疑心是五哥将长风与你的事,告发到父王处……”六王子博昙双唇轻动,声音几不可闻。
“那陛下为何没有降罪于我呢。”法净喃喃道。很是不解。
倘若孔方楚信了,应当第一个拿他开刀才对。
怎么舍得去惩戒自己的宝贵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