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斗南人?”栖谷洗茶的动作停住,杯盖合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姜沤珠咬着唇,迟疑着点了下头。
“那收光的那匹马又是怎么回事?”
“我曾在收光住过一段时间,那马听乡音亲切。”
“你……”栖谷起身走近,即使已经过了好些天,右腿还有些跛。
“姜”是斗南大姓,只是他一直没去想这种可能,一个斗南人还能好端端在襟海生活这么些时候。他欲言又止,“那你可想回去?我来想想办法。”
姜沤珠视线在他那条还没好利索的腿上停留一瞬,搬出来一张凳子放到他身后,偏头道:“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两个人之间的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最终栖谷叹气道:“出了这个房间,你可别再让旁的人知道你是斗南人了。”
斗南与襟海素来交恶,她还是个女子,处境不会更好。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姜沤珠垂眼道。
栖谷听见这话有些气恼:“你又说这样的话。”
往常栖谷若是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姜沤珠早软着声音哄着“再不这样”的话了,今日却只是看着他,微微弯唇一笑。
栖谷没了台阶下,捏紧了手生硬道:“你早些休息罢,我先回了。”
他绷着面色出了门,踏出门槛的时候还是回身轻轻将门关好了,停了一瞬之后才重新往外走,出了景门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个人,往后小退两步,吓了一跳:“父亲?”
眼前的男人面容沉肃,周身一股冷气,显然已在此处等了一会儿。抬眼瞪出深深的一条褶子,看了眼栖谷身后阖紧的门扇,沉声道:“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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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谷“扑咚”一声跪下,膝盖原先的伤处再次受到重击,剧烈的疼痛瞬间让他浑身发麻。但他仍死死拽着宁王的衣摆,“父亲!不要。”
宁王弓下腰,将整个上身撑在膝盖上,低着头质问:“你不想活了?本王自请戍边是为了什么?你如今就敢将斗南战俘窝藏!”
“她不是战俘!”栖谷抬头看着他,“两国交战,百姓总是无辜的。”
“斗南的百姓无辜,我们襟海的百姓就不无辜吗?!”宁王踹开他的手,站直起身,胸口起伏得更厉害,“既然过了界的襟海人无法全须全尾地回来,那入了境的斗南,就算是只蚂蚁,都不可能活着出去!”
“父亲,父亲!”栖谷膝行扑在宁王腿边,像是下定了决心,“我可以娶她!”
他见宁王停住脚步,继续颤声道:“出嫁从夫,她以后可以是襟海人。”
宁王回头,目光沉沉落在他身上,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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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谷跟在姜沤珠身后,烈日晒得他有些恹恹。
“不舒服吗?”
“不是,是太阳太大了。”栖谷轻声回道。
“多晒晒太阳心情会变好的。”
栖谷轻轻扯了扯唇角,低头看她:“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栖谷看着她唇边的两个酒窝,笑起来灿烂得比阳光还耀眼。他不自觉跟着展唇,觉得晒太阳心情会变好或许是真的。
但是片刻之后他就笑不出来了,甚至有些无奈:“我骑不了马。”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姜沤珠在后面推着他的肩背,这个自称病弱的人居然没能被推动,“我小时候身体也不大好,后来跟着我哥哥跑马跑多了自然就健壮了很多。”
她又补充道:“不行咱们再停下来,别怕。”
拒绝的话说第二遍就有些伤人心了。栖谷没办法再拒绝,踩着马镫上了马。
姜沤珠看着他坐在马背上浑身绷紧,即使身子不大好,但是块头并不小,矗在马背上高高一个。“你往后坐一些。”
他依言后退,姜沤珠一提脚,坐在了他的身前,偏着头解释道:“你太高了,我坐在后面看不见。你抓紧我。”
栖谷一声“嗯”还卡在喉咙里没吐出来,就被骤然跑动的马吓了一跳,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仰,两手慌忙搭上她的腰际,下一刻左右又被她牢牢按在腰上。
姜沤珠“哈哈”笑了一声,头也不回道:“抓紧了!”
栖谷有些拘谨,但是马蹄撩起,渐渐加速,他也顾不得许多,绷紧捏着她的衣裳,感受到迎面的风如割划过脸庞。
他实在有些难受,胸口比底下的马蹄更快地突动,几乎要突出胸腔,呼吸都连带着稀薄。
就在他脸越憋越红的时候,他听见前面的人说:“张嘴!”
栖谷下意识依言张嘴,陡然灌进一嘴的风,瞬间口唇都干燥,腮帮子不受控制地鼓起来。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了,闭上嘴的时候却莫名觉得好受了很多,像是漂浮在云端,不真实,却很舒缓。
他听着前面人不加掩饰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