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深蓝的天幕像是被揉皱的纸团,迅速缩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刺眼的白。
这阵刺得人不得不闭眼的白色散去后,再睁眼已然脚踏实地,天光大亮了。
枕山显然焦头烂额,刚刚过了第一道天雷劫,此刻衣衫虽仍整肃,但总有些风尘仆仆,一向舒展柔和的面色此刻勉强才能扯开嘴唇:“怎的困在此处了。”
他随口一句寒暄,转身已经开始提手在虚空画传送阵法。
齐思以没急着进阵,道:“旧朝五国已故之主被他弄出来了。”
枕山半只脚都已经踏进了波门,闻言硬生生顿住,几难置信,偏头看向问迹,问迹便颔首道:“乱象阵里我瞧见了收光的国徽。”
枕山又转头看向齐思以:“那些人不是好生安置在阴司了吗?”
齐思以同样凝眉:“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枕山也回味过来,道:“沤珠与他应该在一处了。”
天色骤暗,闪电隐在云层后,裂缝似的光线总能透出来。枕山抬头凝视,又甩袖一挥,原先的阵法消失,取而代之是另外一个波门,“他们应当去浮白了。”
“灵师,劳烦拖住栖谷一阵。”他对问迹点了点头,看见问迹走进了波门,才转头对齐思以说:“思以,你……”
他顿了一顿,转头看了眼消失在波门里的背影,苦笑道:“你也看见这雷劫已然追过来了,我实在是分身乏术,那五人不宜久留。”
齐思以视线还停在波门那处,看着裙摆衣角消失,最后才轻轻皱了皱眉毛,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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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白早个百年曾是古国边疆,但地段不错,离帝都也不算远,因此也是十分繁荣,如今倒是人影寥寥。
皇陵坐落在浮白最内,更是荒废许久,树木杂草鸠占鹊巢,矗立的石柱上全是攀援的绿色,连中心最大的石雕上都已经覆满了藤蔓青苔,辨不出本样了。
问迹拿着巡音权当木杖,扫开挡路的枝蔓杂草,找到了地宫入口。
她走下去,正疑心此次实在太过简单,又看见沿路石壁上均是刀枪剑戟的残痕,深些的甚至还留有淡淡的法力。
等到石阶走至尽头,豁然开朗,偌大的地宫几乎难以看到尽头。她再往前走了两步,像是触发了某个开关,甲片碰撞的沉闷声响此起彼伏,直至达成一个统一的步调,脚下的土地颤动、皲裂,数千铜铸士兵破土而出!
拔地而出的铜兵踏着沉重的步伐趋近,最前面的骤然抽出生锈的长刀对着问迹的面门劈过来!
问迹挥起巡音挡了一刀,反力震得手心发麻,可前赴后继的铜兵根本不给她喘息的余地。
乌泱泱的铜兵像是沙土前赴后继,淹没了这片昏黑里的唯一亮色。
倏然,一根流光弦丝突出重围,勾住墙边的一根石柱,再急剧回弹收缩,带起一个白色身影翩飞。人被拉到墙壁之前,她手动了动,法杖猛地砸上墙壁,细细的碎裂声之后,是更尘土飞扬的崩塌。
“暴殄天物。”在破碎的石壁之后,逐渐现出一个人影。
铜兵们似有所察,又或有所忌惮,顿在原地。
他趋近两步,看着她手上墨黑的法杖,玩笑似的道:“你就把它当木棍用?”
面前这人漂亮得不似真人,雌雄莫辨,声音更是清越空灵,若不是此刻前襟松松垮垮坠在胸前,露出半边平坦的前胸,任谁都难以断定此人究竟是男是女。
此人自然不会是旁人了,“栖谷。”
栖谷照旧噙着笑,温和的模样似乎跟枕山相仿。视线在她手腕上停顿一瞬,道:“你这样子也实在不是我的对手。”
他踱了两步,“这样罢,我送你出去,你权当没见过我了。”
问迹道:“债台高筑,不得不偿啊。”
栖谷脸上笑容也淡了些:“连法力都使不出来,你怎么跟我打?”
问迹微笑道:“我也没说要打。”
她说完,先一步从袖中取出一个像是捕梦网一样的小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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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迹再次睁眼的时候眼前还有些花,胸口更是闷闷发痛。
耳边人声鼎沸,又有些悠远,像是在某个街巷中。
她甩了甩脑袋,手指都有些不大受控制。
“你没事罢?”一只手伸到了面前,先捡起了前面地上的一只小瓷瓶,倒了两粒药丸出来塞进她嘴里,再掺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扶坐起来。
问迹缓了缓,眼前清晰了些许,心口的沉闷也像是减轻了些许。她还有些莫名,抬头准备向少女道谢,视线停留在少女脸上的时候顿了一瞬,嘴唇轻轻动了动,脱口的却是:“多谢姑娘。”
问迹当即怔住,因为她刚刚张嘴想说的,分明是“姜沤珠”。
她愣了愣,发现脑袋也根本不受她控制,连转个头都不行。
她迷茫了一阵,姜沤珠已经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