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生有些没有底气,他太了解红衣的性子,知道此仇不报,绝不作罢,但她腕上的勒痕还是让他有些不舍,于是才试探的问了一嘴。
“不要动绳子,否则他们会知道有人来过。”红衣将手腕从他的指尖躲开,顺势攥住了他的手,冰凉的手心覆上了阿生的手背。
她犹疑了一下,还是将自己心中的疑虑问出了口:“是谁将你们从岭南书院卖去了谢府?”红衣握着阿生的手又攥紧了一些,她本不想提,怕阿生想起那些腌臢事,可她心中的疑虑像烛火投在墙壁上的灰影,忽闪着,让人心绪烦乱。
片刻思忖后她又道:“阿生,不要怕,也不要逃避,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姐姐很重要,无论是谁,只要你说出口,姐姐都会替你讨个公道,即便……是楚青云。”
阿生有些讶异,辩道:“公子待我极好,他不像旁人只给我吃食和衣物,他教我读书,教我功法,红姑娘不该拿他做例。”
几个时辰之前,溪月阁中,青云看着提着点心来寻他的阿生,突然道:“你想让红姑娘永远陪在你身边吗?”
少年被这个对他来说已是露骨的问题问的有些不自在,但还是低头如实答道:“想。”
“你可知我才是红衣的弟弟,没有血缘,青梅竹马的弟弟。”青云一字一句,咬字清晰,这突然的坦白让阿生有些招架不住。
阿生想起初见红衣时,就因他当时叫了一声姐姐,这个疯魔的女子才落下了那只朝他伸来的血手。
这燎破的世间,她能活下去已是不易,却在地狱的边缘紧握他的手,拉着他一步步,躲避着周遭的陷阱。
萍水相逢的陌路,当真会有真情?阿生起初是不信的。
他只觉着这个姑娘心地善良,看不惯世道的残破,直到方才,青云的一席话,回答了他一直以来的疑窦。
“阿生,她如此待你,是因为把你当成了我。”青云声音很小,怕刺伤了他。
但惊讶之后的落寞还是不可避免的在少年的脸上一闪而过,他随之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红姑娘,非要慌称是她的夫君呢?”
少年眸中种满了质疑,企图反败为胜。
“因为那个恶人骗了她,用虚情假意让她沦陷,又为达目的将她手刃于刀下,我抢来的,不是夫君这个身份,而是让她生不如死的过往,而这个恶人,与那个将你卖入谢府之人,是同一人。”
阿生眸仁震颤,“我见过那个人的背影,身材与公子相仿,着一身蟒纹黑裘……”
“不,你要说,你亲眼见那个人杀了你的兄弟,亲手将你送去了谢府,”青云躬身握住了阿生的双肩,少年的个头还没有企及自己,所以他弯下身去,靠他的眸子近了些,仿佛这般,自己说出的话更添了三分力度,“只有这样,你姐姐才会恨极了他,才不会临阵脱逃……”
“你是说,秦将军便是那个欺骗阿姐的人……”阿生后退了一步,脚步踉跄,“那你为何如此冒险?为何要将她置于如此境地!”
阿生语气里带着怒气,有些震颤却掷地有声。
他本以为红衣来此的目的,只是为了替他们仨出头,却没想到,这份报复之下,还藏着一份自己的私恨。
“阿生,有些仇恨,是不能假手于人的,她的仇人自然要她亲自动手,你我都代替不了,她虽失了记忆,但她的双目还能看见仇人,她的手还能卧起刀刃,而我们要做的,就将刀递到她的手中,你懂吗?”
少年身躯一颤,他不知自己瞬间的恐惧是因为眼前的男人,还是男人口中这荒谬诡谲的道理。
“阿生,让她做完这件事,自此,我会放你们自由,也会对她的过去闭口不提,而你,也将永远都是她心中最在意的那个弟弟。”
直到此刻,少年的眸子才露出了人性中的贪欲,“她心中最在意的人……”阿生只敢在心中默念,这个最字,他不曾有勇气渴望,但此时,却如一只蚁咬在胸口,虽无痛苦,但时而瘙痒难耐。
他看着烛火的影子在红衣的脸上摇曳,故意移开了与她对撞的视线,一番犹豫后开口道:“那日我被锁到谢淮房中,他去的急,插在外面的门闩松了一半,我用力将门扇晃出了一条缝,看见穿着一身蟒纹黑裘的秦桑在跟谢淮谈话……”
红衣一愣,他口中的黑裘不正是那日压在银两下那身衣裳吗。
阿生今日在茶馆中,自看到那身衣袍,已然断定那日谢府中的人确是秦桑,但他那日其实只是看见了背影。
但青云公子让他一口咬死那日撞见的就是秦桑,阿生心想许是他知红姑娘本性良善,若不咬死,怕她下手时会迟疑,所以也并未多想。
说罢,红衣攥紧他的手却突然松了,眼中的失落转瞬即逝。
她也不明白,为何在汹涌的恨意中生出了一丝莫名其妙的期待,这份期待被阿生的话浇灭后,有些难言的空落。
当她察觉到自己这丝微妙的思绪,立刻强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