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烟波里,惊扰了湖中的游鱼。三十里的梨花将会稽落成了白头。羊车行驶在山道上,朱唇皓齿的女子用团扇掀开了窗子的一角。
窗外是簌簌梨花,仿佛一夜飞雪,可日间吹的还是东风。
“公主可要用点糕饼?”侍女见她无聊,在一旁问道。
司马道福摇头:“既是进香,便要虔诚些。”
她们所去的紫云观,正建在山腰处。
没等她放下窗帘,羊的一声惊鸣便让司马道福也跟着向前倾去。
侍女慌忙去扶她,待到羊车稳定后,司马道福掀开了车帘。
“怎么回事?”
车夫跪在车下不住地叩头:“公主息怒,是这个瞎子,他突然冲到车前。”
司马道福的目光看过去,车前确实立了一位白胡子的老者,左手拄着拐杖,右手端着一面铜镜。
“你是何人?”司马道福立在羊车上,居高临下地望向他。她的眉眼如华,通身透着傲气。
“山中一老翁而已。”他的眼神空洞,但身子却精确地对着司马道福的方向。
“识得公主是有缘人,这面铜镜,便赠与公主了。”
他将右手的铜镜向前递去。
司马道福瞥了一眼:“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老者微微一笑:“公主的命格,皆在此中了。”
说着,他将铜镜交给车夫,自己拄着拐杖,慢慢向远处而行。
忽而东风起,梨花吹满陌上,司马道福接过那面铜镜,前后端详了一阵。
铜镜的背面,刻着两个小篆的字体:“春山?”
司马道福喃喃念道。
再看向它的正面,模糊的照出司马道福的人影来。只是一瞬,铜镜便换了场景,她看到里面出现了一位萧萧肃肃的少年。
司马道福惊得掉了铜镜,可鬼使神差地,司马道福又将那面镜子捡了起来,她看到里面的场景又变幻了起来。
铜镜里纷纷扬扬落下桃花,司马道福看到那位白衣少年趴在墙头,听桃花树下的女孩唱《蒹葭》。
她又看到他们成亲,他以百里桃林为聘,娶了那个姑娘回家。
之后,她看到他背着那女子穿行过竹林,看到他为她挡剑,看到他扶着她的棺椁回江南,自己则服下白头散,倒在了桃花树下。
司马道福眼里渐渐有了泪,因为在这个故事里,她还看到了自己。
她被最信赖的姑母算计着嫁入桓家,看着自己的丈夫一次次刺杀,看着最宠爱自己的父亲忽然变了样子,他逼着自己去夺王家的管家权。
铜镜里的她,再也没有笑过。她杀了无数的人,做了无数的错事,可到最后她发现,原来她亲手杀了这世上最爱她的人。
她的丈夫桓济,与她吵闹一生,临终她才发现,原来她的爱情,是她亲手杀死的。
司马道福吓出了一身冷汗。在铜镜的末尾,她头发一瞬斑白,她也终因司马家的白发散丧命。
“秋兰!”她紧紧抓住侍女的手臂,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隔着衣料,秋兰觉察到她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公主,您怎么了?”秋兰扶着司马道福,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而此时,羊车刚好停在了紫云观的门前。
司马道福的脚步有些虚浮,秋兰和朱华扶着她,才勉强站稳在了地面。
门前台阶99阶,司马道福撑着走上去,额间又有了薄汗。
她跪在三清面前,脑子里一片混乱,手上的香也断了。想起镜中出现过的场景,她觉得周身寒冷地紧,好似被恐惧包围着,没有生还的希望。
“回宫!今日就回宫!”司马道福走出紫云观,急匆匆地吩咐下人。
“是,公主。”朱华点头,快步跑下去准备。
司马道福则握着刚刚那人递给她的铜镜,端详了一下,如同烫手般的扔进了旁边的草丛。
一路上,司马道福都紧闭着双目。铜镜里的内容早就刻在了她的脑海里,让她的双手克制不住地颤抖着。
“秋兰,”司马道福没有睁眼,唤了一声,“司马家的死士里,有没有一位叫铅素的人?”
秋兰思考了一阵,摇头道:“奴婢不知,待奴婢去查一查。”
“如果查到此人,立刻带来见我!”
秋兰讶异道:“公主为何忽然要见她?”
司马道福终于睁开了眼睛,望向秋兰。
铜镜里的她,在自己死后选择了殉葬,这让司马道福很是意外。
可司马道福很愧疚,因为无论是镜中还是镜外,她对秋兰,都算不得有多好。
司马道福不禁伸手摸了摸秋兰的脸:“你从八岁跟我,如今也有七年了。”
“公主怎得突然说这些?”秋兰有些意外。
“没事,就是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