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淡淡,拂落枝头的榴花,花瓣打着旋儿落在平静的河面。远处的画舫不断携来丝竹管弦,枝桠上的燕雀被惊动,振翅飞走。
舱底挤满二十余个年轻貌美、风格迥异的姑娘,唯一相同的是她们的穿着打扮极为单薄裸|露。
最窄小的角落处,苏酥被挤在那里动弹不得,浓烈的香粉味儿充斥鼻腔,迫使她屏住呼吸。
“姑娘们,贵客点你们了,快上去!”老|鸨腾腾下梯子赶来催促。
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前赴后继地离开舱底,苏酥落在最后。
走出舱底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用清新的空气驱散胸腔里香粉味儿的残留。
老|鸨抓住她的手臂,“你什么都不会,待会只管给贵客们斟酒,其余的什么都不要做,别给我惹事听到没?”
苏酥木讷地嗯了声。
“欢场里琴棋书画的技艺不打紧,最重要是说话的艺术,能不能把客人哄得开心。要不是看你长得不错,我可不会让你登画舫。”
说完,老|鸨把她往雅间里推,扬起帕子散了散身上的燥热。
她说话违心,那新来的花娘何止是长得不错,简直是一顾倾城,她从没见到那么好看的人。
雅间内觥筹交错,男人拥着女人不安分地动手动脚,男人粗鲁的言语夹杂女人的调笑,极具视觉冲击。
百闻不如一见,苏酥听过玲珑坞里的女谍们描述过欢场情形,但听说从来就没有眼见来的真实。
她捏紧拳,指甲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提醒自己不能逃离。
这是她第一次出任务,任务对象是南下查贩卖私盐案的大理寺少卿景郁,她的目的便是要大理寺少卿无功而返。
在她之前,玲珑坞派出的女谍都折戟而返,景郁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倒酒!”
苏酥端起酒壶,给那名大声呵斥的男子斟酒。
圆桌上摆满菜色繁杂的珍馐御馔,酒桌上的人填满了口腹之欲,但心底的欲望还没有餍足。
花娘们说笑的说笑,奏乐的奏乐,有兴致上头的客人拉起其中一个花娘坐在腿上,上下其手。
嘈杂的声音接连冲击耳膜,苏酥屏气凝神,专注斟酒。
她给桌边的人倒了一圈酒,最后一个便是景郁。
苏酥提拎酒壶的手微颤,酒液霎时洒了景郁一身。
“客官对不住!”苏酥连忙低下|身,用绢帕为他擦拭,衣裳已湿,光擦有何用。
“不必。”景郁怡然的心情被一杯酒浇灭,挡开她的手,对其余的人说,“在下弄湿衣裳有所不便,各位见谅。”
今儿的宴席便是专门为他设的接风宴,他要去下去更衣,其他官员并不阻拦,有胆子大的打趣道:“少卿大人要不要选一个貌美的娘子,一同下去‘更衣’呐,看你旁边的斟酒花娘就不错。”
“在下不适应他人近身,孙大人的好意心领了。”
至始至终,景郁都没有看她一眼。
苏酥第一次出任务就出师未捷,她有些挫败,偷偷溜出雅间来到甲板上大口呼吸。
火红的榴花落在甲板上,她盯着飘零的花瓣思绪飘远,她何尝不是那落花,顺着水流漂泊不知去处。
身后男人浓重的酒气扑过来,苏酥倏尔转身就被擒住了胳膊,“看你生得好看,怎么总是低着头呢?若不是爷偶然瞧见,还不知醉仙楼有这般好货色。”
是方才席间的孙大人。
男人充满欲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苏酥强忍恶心,“请大人放开我。”
“都是醉仙楼的婊|子了,还立什么牌坊?跟爷过来玩玩。”
一个逼迫一个不从,拉拉扯扯间,孙大人也急了,随意推开离得最近的房间。
然而,他一见到里头的人顿时停下动作。
被酒水打湿的外袍挂在木施,景郁只着素白的里衣,烦躁地皱起眉头,眼神如刀。
苏酥猛地挣开孙大人的手,扑进他的怀抱,埋首于他的胸膛发出闷闷的啜泣:“客官、客官,救救我,我不想……”
孙大人也知晓自己坏了事,战战兢兢道:“少卿大人、下官……”
“出去!”
孙大人被骇了一跳,不敢再碍眼,砰地关门离开。
静谧的房间被女子细弱的哭泣充盈,景郁颇为头疼,“他已经走了。”
苏酥小心翼翼地抬头,本应狡黠的狐狸眼被惊恐的泪水润湿,配着不断翕动的鼻翼,弱小无助,令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