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胜连忙接口,“冉常无子,膝下只有两个女孩儿,大姐是花二娘所出,就是柳家那个小寡妇,二姐才是正室娘子所出。不过据小人所知,这两个孩子都是正室大娘子养大的……冉常是荒唐,他那大娘子还是不错的,端庄持重,很有些妇德。是以大姐未出阁时,名声也是不错的,上门提亲的人也都踏破了门槛,不知道后来怎地,偏就相中了柳茂。”
“这么说来,”段不循沉吟,“柳茂与冉常的大娘子还沾着亲?”
“正是。按辈分,柳茂得管那位大娘子叫一声堂姑呢,只是不知道中间隔了几房。冉姑娘这是嫁给了嫡母的娘家侄子,也算是亲上加亲吧。”
“原来那表哥并非亲表哥,却只是从嫡母那里论的”,段不循心道,他本来没指望能从张胜这里问到太多,岂料如此巧合,这一席话听罢,只觉心中颇不是滋味。
名安乖觉,“爹不高兴了?”
段不循摇头一笑,“没事,你去兴记看看吧,跟掌柜的多学学。”
名安不乐意,应了“是”,转头又小声嘟囔,“有什么好学的。”
“等等。”
闻听段不循叫,名安眼睛一亮,“爹,我不用去兴记了?”
段不循长臂一伸,直接敲了名安一扇骨,“惫懒!顺路去请个戏班子给柳大郎家唱三天,就说是我送的,因仰慕柳大郎的为人,聊寄哀思。——对了,一定要会唱徽腔的,徽剧最好!”
……
凡是女子出阁,做了人家正室的,大抵要主中馈。中者,房中也;馈者,饮食也。一言以蔽之,媳妇要掌管一家老小的饮食起居诸事。话虽这样说,同样是主中馈,于富户是当家主母的权柄,于贫家,则是儿媳的一份劳务。
戚氏主了二十多年中馈,终于等到冉静临接班,便打定了主意再也不进灶房一步。静临对着灶坑上水缸口粗的一口大铁锅,一时真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灶是冷的,水是凉的,面是生的,调料是不认识的,锅碗瓢盆也不知都放在哪里,找到这个找不到那个……她本就不擅下厨,南人在北方灶房,头一次更是不知所措。在家时,母亲拿她作书香门第的女儿教养,从未舍得让她亲自动手。这回嫁了人家,竟然一下子就要她做出一家三口的饭食来,如何不教人为难?
翠柳斜倚着门看了半天,见静临未生火便往锅里倒油,不禁发出一声响亮的嗤笑。
静临被吓了一跳,回头看过来,认出是她来,只皱皱眉,并没有说话。
她早就发现,翠柳这丫头脾气古怪,对主家,尤其是对戚氏,说起话来很不客气。自然,对她这位新寡的媳妇也没什么好脸色。
静临不想节外生枝,也无心与一个莫名其妙的丫头理会,权当没听到她那声笑。
翠柳却存心不想教她安生。
“我还当咱们家娶回来个什么神仙,啧啧,原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不知道娘子从小到大是没吃过饭,还是你们徽州人与咱们不一样,喜欢喝生油啊,哈哈哈!”
翠柳放肆地倚着门框大笑,静临不怒,反倒对她更加好奇,奴才敢对主家如此嚣张,实在罕见。
见静临一副波澜不惊的看戏模样,翠柳反倒先恼了,“我和你说话呢!”
“我不会做饭。你会的话,劳烦你教教我。”
翠柳一愣,本是存心来找茬吵架的,不想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胸口闷得慌。
“这有什么好教的?”翠柳没好气,“生火,和面,炝汤,下锅——听明白没?”
静临诚实地摇头,“怎么生火?”
翠柳气笑了,“你说怎么生火?用火折子,先烧纸,再烧柴,点着了再加煤!”
静临:“我不会用火折子。”
翠柳:“……我来吧,你给我打下手。”
翠柳是一把干活的好手,做事有条理,干活极利落。静临旁观,只觉若是内宅活技也算技艺,那翠柳真可谓是神乎其技了。
“水要开了,你去揉面。”
翠柳发出简短的指示。
静临:“加多少水,多少面?”
“一碗面,水适量。”
“……几碗适量?”
翠柳:“……娘子站远点吧,别在这里碍手脚。”
亏了翠柳相助,静临好歹将一家三口的饭食端上了桌。她吃不惯北方饭菜,也看得出翠柳手艺不错。柳平只尝了一口便赞,“嫂嫂好厨艺。”
戚氏本想借这顿饭给新妇一个下马威,儿子这样说,她倒不好说别的了,心里只管窝火。柳茂缠绵病榻几年,人不成了,她心里早就有数,伤心难受总有限度,毕竟还有个前途无限的小儿子柳平。她气不过的是,柳大郎竟然为了这个狐媚子吃春()药,提前送了命不说,要紧的是丢了读书人家的体面!
戚氏一个内宅妇人都能看出柳大郎死状不对,仵作岂能不知?多亏了柳祥,人家才没有声张。戚氏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