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屋子里的人平躺在床上,苍老凹陷的脸上铺满泪水鼻涕,神情痛苦,他张着起皮干裂的嘴巴,像条失水的鱼。
黑漆漆的嘴巴里,赫然只有半截舌头
他耷拉在外头的手臂上,满是针孔。
——
江月宁不知道的是,在她部署的同时,那黑暗中的恶鬼也早已向她伸出鬼手。
第二天一大清早,江月宁就被曲父叫起来,要求她一起去镇上卖鸡蛋。
江月宁打着哈欠爬起来,穿戴利索后,从厨房灶台的大锅里舀了些热水进不锈钢脸盆,又掺了冷水,才慢吞吞洗脸。
脸刚打湿,曲母端着做好的粥盆从她旁边过去,阴阳怪气道:“呦,去了趟大城市就是不一样,还拿温水洗脸呢。”
“都打春了还这么娇气。”
江月宁无语,心道这大清早的絮絮叨叨个没完。
她边用毛巾擦脸,边应声:“是是是,你不娇气,你最吃苦耐劳,我哪能跟你比啊。
“脸皮比那城墙还厚,自然不怕冷。”
曲母听前半句还满意呢,下一秒就被后半句气的心梗。
她把粥盆搁桌上,从屋门边上的墙根抓起扫把就要抽江月宁。
“说你你还顶嘴?长能耐了是吧!”
江月宁抬手把她手腕抓住,一字一句道:“要是今天因为你,不能带着爸去镇里赚钱,你猜你会怎样?”
曲母被那双黑黝黝的眼注视着,感觉浑身血液要凝固住。
她躲避着江月宁的目光,把手抽回来,一言不发扭头进了厨房。
江月宁看着她瑟缩的背影,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
曲母难道年轻的时候就如此不讲理,如此欺软怕硬吗?那倒未必。
只是被生活折磨成这样。
可她不该把自己的苦难转移给孩子。
小插曲就这样过去。
除曲二妹外,其他人一起吃了早饭,曲母去地上干活,曲老太看小孙子,曲三妹去上村里的小学。
江月宁跟着曲父,拿布子将鸡蛋盖地严严实实,两人才一道出门。
离石头村最近的镇子是永和镇,由于曲家没自行车也没摩托,就需要翻过几座山头,再走一小时才能到。
出门时候是早晨七点多,等到镇子边缘已经是十点了,长途跋涉让江月宁跟曲父饥肠辘辘。
曲父一边抱怨着累,一边把手里的鸡蛋筐塞江月宁手里,指挥道:“去哪卖你带着我,到时候你在旁边卖,我看着。”
这是想做甩手掌柜了。
江月宁顺从应声。
既然想卖钱,那自然是去居民多且这些居民都有闲钱的地方。
这个镇上有个棉纺厂,那附近的住户条件还算可以,有余钱买鸡蛋改善生活。
毕竟鸡蛋每人每月定量,想多吃点补营养,就得偷着在外面买。
江月宁也不多解释,带着曲父就往棉纺厂附近的居民区走。
大概半小时后,二人找了居民必经的巷口,站在旁边等待。
很快就有个穿着蓝色工服的中年妇女凑了过了。
她朝路边看了一眼,确定没执法大队的,指了指篮子小声道:“卖什么的?”
江月宁掀开一个角,没说话。
妇女了然点头,问到:“多少钱一个?”
江月宁大大方方回应:“九分一个,十个以上八分钱。”
那妇女掀开布子看了又看,砍价道:“这也太贵了,我看你第一次来卖,卖个人情七分钱一个得了,要是好吃,我下次还来你这买。”
江月宁先是摇头,然后点头:“这是土鸡蛋,我们都拿好东西喂的鸡,你看看这个头,是不是比别人的好?再说了,我都问过了,别人卖九分一个还不便宜呢。”
中年妇女把头凑近看了又看,还拿起来感受了一下重量,小声道:“好是挺好的,你便宜点呗妹子,就算是开张图个吉利。”
江月宁装作无奈,拽住旁边想骂妇女的曲父,纠结道:“七分钱也太少了,这样吧,你买十五个的话我给你七分一个,少于十五个可不行。”
妇女以为自己目的达到了,她高高兴兴把菜篮子提起来,仔仔细细挑鸡蛋。
这妇女倒也大方,一次性买了十五个,利利索索从内兜掏出钱递给江月宁。
江月宁数了数,又给抹了零头,笑咪咪把人送走。
走之前大妈笑得嘴都合不拢,直说妹子大方。
江月宁跟她客气几句,目送她消失在巷口。
曲父看得一愣一愣的,望向江月宁手中的钱时高兴坏了。
他把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一声,理所应当道:“把钱给我吧,我收着。”
江月宁一脸不情愿,扭扭捏捏不想给,曲父被弄得火气大,他直接一把抢过去揣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