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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米特拉(2 / 3)

笑起来。那笑声空灵地回荡在峡谷的两面绝壁之间。歇息在山谷上的红龙像是做了个美梦,它在迷雾中的影子慵懒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鹅毛大雪落在它的身上。

“我母亲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妮斯顿抬头看了它一眼,问道。

“我对你绝无隐瞒,玛丽安。你有所耳闻的那些传言便是我知道的全部了:那条龙……它像是会说人类的语言一样,对我们——对安妮斯顿男爵用未知的语言说了些什么,接着他们便一同消失了。我们只好认为你母亲与红龙同归于尽了。”

“她最好是死了,对吗?”安妮斯顿用令人心碎的冷静声音说道,“这不就是亲王想要的吗?”

“我和当时同行的其他人都活了下来,我想这是他的遗憾。”

“那些活下来的人也明里暗里受他折磨,或是干脆被处决。您很走运,大人,因为您很强大,又受人爱戴,他不敢杀您。和您走的近的人就倒霉了——那些被视作您的门徒、同党的人——他们全都被您牵连。比如我的父母亲。”

“我知道,玛丽安。我很抱歉。”

安妮斯顿摇着头朝一边退去,就好像布莱姆正拿着匕首对着她似的。巨龙缓缓地抖开覆盖在身上的雪,山坡微微地震动着,山顶的刚堆积的雪啪地一声掉落在他们面前。她封闭的心就好像被尖利的话语划开了一道大口子,怨毒的诅咒与充满恨意的讥讽倾泻而出:

“我父母是为帝孚日牺牲的?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他们是奉命去送死的。他叫我父亲带着十个人的远征队到北方极地去杀芬里尔,队里没有一个会火系魔法的。然后他叫我的母亲跟随你这个火系魔法的领队去围剿炎龙。这是毫无意义的任务,即使杀了那些魔物也对帝孚日毫无好处。他忌惮你,也忌惮和你交好的血族。他要你们去死,然后或许给你们一些身后的荣耀——又或者连这荣耀都不许。

我讨厌你摆出一副圣人的面孔,就好像你崇高的道德凌驾于我们所有人之上。事实上你不过是一个被裹挟的可怜虫。亲王对你的折磨与试炼是不会有止境的,你跟我们都一样,被困在这里了,被困在这永不终结的黑夜之中了,你没法走到那片阳光中了,公爵。你当你是受国王试炼的赫拉克勒斯么?忍得一时的屈辱,最后便能飞升成神?你是一个光鲜亮丽的奴隶,公爵,奴隶!他命令你去杀死涅墨亚狮子,去杀死九头蛇海德拉,去捕获阿尔忒弥斯的牝鹿,你就得遵从他的旨意一一照办,然后拖累你周围所有爱戴你的人——我记得赫拉克勒斯被赫拉诅咒后,杀死了他的亲生孩子吧?他的子孙与母亲也全都被国王赶出了雅典,颠沛流离吧?你不担心这就是你将来的下场?”

白雾随着倾泻而出的话语一同从她口中喷出,隔在他们之间,令他们彼此的面容模糊了起来。布莱姆什么都没有说,直到那白雾消散。他晃了晃手中的瓶子,原来麦芽酒已经在他们谈话时结了冰。于是他怅然若失地放下酒瓶,肩膀垂了下来。

“你母亲迪米特拉一家是希腊人,他们不用姓氏,安妮斯顿是她和你父亲结婚后改的姓。她父亲叫迪米特,所以她的名字就将他父亲的名字改成女名,叫做迪米特拉。你父亲约瑟夫是被初拥后带回帝孚日的。他是英国人,对希腊语一窍不通,却很爱读《奥德赛》。所以他一见迪米特拉就着了迷,她却对他没什么兴趣,冷冰冰的样子。不论你父亲对她说什么,她都假装听不懂英语。于是约瑟夫三天两头找我学希腊语,还要我给他改他那些狗屁不通的情书。我不肯干这种事,他就拜托我们另一个会希腊语的智者朋友——他最爱恶作剧戏弄人家。谁知道你父亲还真敢硬着头皮把改过的情书交给迪米特拉。她看了以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用英文对他说,真是个傻冒。从此他们就熟络了。很可爱的一对儿,在血族中很难得的恩爱夫妻,都爱读荷马,都喜欢《奥德赛》胜过《伊利亚特》。他们很登对。我们都说他们很登对。”

“你想说什么?”

“他们对我说,将来他们有了孩子,要把希腊神话一篇一篇讲给孩子们听,神祇的故事,英雄的故事,人类的故事,星座的故事,神兽的故事,怪物的故事。

我说,那可太多啦,不是永远讲不完吗?你母亲说,就是要讲不完才好呢。你父亲说,对,永远讲不完的故事。别看他俩最初是对欢喜冤家,结婚之后到总这样一唱一和。”

风像是它也会愤怒、它也会悲怆一般呼啸,尽情地揉碎空中的雪,任由它们的残渣飘零在荒凉的风景中,缓慢地覆盖它们力所能及的一切。安妮斯顿抬起头,苍白的雪将天空与地面连成灰蒙蒙的一片,险峰崎山与庞大的红龙全都变成了黑色的虚影。

世上的故事是讲不完的。她突然想。故事要依靠人的语言才能被传达,可它们始终都在那里。那么人们又为什么要费劲去讲述它们呢?是为了让谁听到呢?在这片四处弥漫着雪雾的无人之境,即使他们死了也不会有人发觉,故事被传递到她这样的人耳中,真的有意义吗?

布莱姆嘴角含着一个苦涩的笑,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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