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过半,迷离的雨丝顺着寒凉秋意淌落到那烧得正旺的香火鼎里,烫出“呲呲”白汽。
这对香火来说或许不是个好兆头,但这摇曳的是业火。
赵红衣终于抬起她那望着大鼎而久久失神的眸子。
举目之下,满都城皆随她听着雨,有人翘首以盼,有人目光追及在那远方宛若星辰的两个光点,有人动容,有人肃穆。
她也随大流般瞥了一眼天际之上那两道快的几乎看不清的流光,稍不注意便会从眼底划过,那是难得一见的渡劫之争,兴许今日还会有渡劫陨落于此。
真是熟悉。
恰如一年之前,也是两位渡劫在皇城交手,而今日…甚至连人都没变,赵红衣还记得当夜那些在她的眼中交相辉映的招式,如此真切,挥之不去。
换做那时候的自己要是得见今日此情此景,估计以然会期盼自己会当凌绝顶的时候吧?
可…时至今日,赵红衣根本没了心里那些豪情壮志,那些虚妄不过是笼中困兽的大言不惭罢了。
她才理解林不玄说的“世人千万种,浮云莫去求”的含义,自己未见星月却妄摘星月,是有些妄言了。
赵红衣悄悄抬眸瞄了眼那高坐台上饮茶的林不玄,原来林先生那时候就劝慰过自己了。
皇女…不,如今是女帝了,女帝陛下正欲转眸,却见忽有一道碧绿遁光斩断长风,刺入雨幕,好像一轮新日。
她喉间微微滚动,终于道:“拜请国师大人,太后陛下一道见证。”
————
渡劫之间的对局很有悬念,更何况是以命相搏,付诸一生的修行路,多少积淀藏匿其中?
可因为她是裴如是,所以没有悬念。
长安之上的雨幕里,裴如是衣裙如舞般摇曳,仿佛一朵狱莲,美得令人咋舌。
她还未提起朝代,甚至还单手负于背后,眼中的轻蔑毫无保留,可她也有资格狂妄至此,滔天的气浪将风雨排开,立于云端,不动声色。
“裴宗主,你这是何意?”奇门天师是有些站不住,裴如是是强,但何至于此?
“本座以为,天师大人年事已高,小辈自然要予以礼数。”裴如是轻轻掩唇。
裴如是这话的意思奇门天师当然听得懂,他一捋胡须,怒道:“裴宗主今日是一点脸面都不给了?”
“笑话!你既已狺狺狂吠过,又被吓得抱头鼠窜了,自己丢干净了脸面,还希望本座给你脸面不成?一条断脊之犬罢了!”
裴如是眼底余光稍稍注意那极力飞来的青色遁光,干脆双手环抱腰前,言语间的蔑视一点儿都没藏。
“妖女大胆!”
奇门天师德高望重这么多年,虽然如今落寞,但心中傲气依然,左手一甩,一柄杖直直劈落下来,云层随着他的出手一字排开,光影落在那柄杖上,声音几乎都要消弭。
裴如是唇间微动,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随后反手打出一道掌风,朴实无华,却随意贯穿云层,直接打在了怒发冲冠的奇门天师的胸膛上。
可奇门天师淡然一笑,身影“嗤”的一声消散在空中,好一个分神幻象。
再出现,他的身影已然临于赵红衣的正面,依旧是那一杖,势如破竹。
“赵红衣,你身为皇女,勾结魔门夺政,理应问斩,今日便由老朽替先帝要你的命!”
变故突然,即便是戒备森严的皇宫也根本来不及防范,就算是来得及也没用,毕竟那是渡劫,大离至强的修为,唯二能与之抗衡的自家人如今都远在天阙。
赵红衣望着天阙,又回望一眼殿上的林不玄,忐忑的心境忽然就释然了,干脆闭上双眸。
一息,两息,三息…
三息过去,却始终没有自己所预想的爆裂声,女帝陛下终于睁开眼。
眼前是流萤单手钳住那柄杖,眸光寒凉,而她的眼中没有任何悲悯地看着眼前由于出招不成而反噬嘴角不断溢血的老天师,只是冷冷道:
“蝼蚁之卑劣,你占了十之八九,真是耻。”
老天师望着天上那青色的光点,满眼的不予置信,“你怎么…你怎么……”
“分神幻象,不是只有你会,本尊早已还过人情,已不欠裴宗主什么,况且,裴宗主还打不过你?”
流萤依旧面若冰霜,看了眼赵红衣,女帝陛下方才下意识抬起的手上似乎被劲风刮出一道血痕,“不过今日,本尊倒也想亲手诛杀蝼蚁了。”
奇门天师神色大变,见远处的裴如是飞身下来,干脆松开了执杖的左手,飞身遁光而去,这次是真逃,狼狈之极。
流萤随手一招,整个皇宫之上亮起青色的符箓,而后纹路接天而来,化成一张碧绿的网,禁制落成,刚刚扶摇直上的奇门天师如同折了翼般坠落下来。
而裴如是纵身一跃,跳在皇宫楼宇的至高殿上,朝代脱手而出,“呛——嗤——”的声音带着无尽天光与漫天血雨撒落下来。
血雨淌落到香火烧得正旺的大鼎里,烫出几缕白烟。
昔日斗重山齐的奇门天师,今朝的一缕烟尘。
这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那可是渡劫!整个大离皇朝都屈指可数的至高!在青龙尊座与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