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红衣立于皇宫大殿之上,身侧象征着大离香火的供台烧得正旺。
此地或许算不上是京州乃至长安城的最高点,可如今在那茫茫人海中无数穿过层层叠叠台阶而来的目光里,红衣陛下即便深知这不过是虚妄,但这时候她也觉得俨然是了。
人们愈是翘首以盼,她面对着那天际上的奇门天师便愈是凌然无惧。
赵红衣手中的诏书与大红色的衣袖凤尾在风里轻轻摇曳,落霞穿过拨散开来的云层坠打在她娥首的凤冠上,反耀起的光芒就如同寒夜中阔别已久的朗月般难以追及。
“分明是借着人如是这么多年以来的声名狐假虎威的,这副姿态却搞得好像她才是正主要亲手为大离肃清贼寇似的…身后那女人再怎么说也是裴如是,魔门宗主,就不怕别人猜忌?”
周倾韵微微蹙眉,赵红衣此番作态的确很有帝威,委实说她还挺满意的。
只是…示威地有些过了度,长安城今日人多眼杂,有人怀疑她有狐假虎威的嫌疑还好搪塞…
若是被有心人传了朝廷与执柳宗共事,甚至朝廷其实已被执柳宗占了后台的传闻又该如何?
这…虽是事实,但如今也时候不对,这节骨眼上难道站出来说大离的天下已经姓裴…呃,姓林了?
那两边不跳脚才怪,该温水煮青蛙才是。
太后陛下如今是深知舆论的厉害,更遑论是现在这风雨飘摇的大离,可经不起一点儿猜忌,在真正合道之前,一点儿差错都不能有。
“姐姐总顺着我的意思,如今眼界也是我这般了。”林不玄笑了笑,看着周倾韵捎带茫然地望向他,才是接着说:
“姐姐可不要忘记这是大离,修仙界,人人慕仙,而大离的至高便是渡劫境,奇门天师恰恰在此境,如是亦是,在你我的眼中,红衣是狐假虎威。“
“可那是姐姐心中根深蒂固如是的威势几何,自然看不到红衣从今日的一出场便是站在主导的中心地位,连裴如是都予她几分礼数与退让。”
“姐姐对于此举的真切与否心中当然有所定夺,那是因为你二人相识已久,且高度相同,可百姓间哪晓得那么多?”
林不玄一挥袖子,“世人眼中,红衣陛下以一介凡躯,为大离,妄与天争,有君如此,何愁天下不合道?”
周倾韵幡然醒悟,“你的意思是,今日所为,其实是裴如是给这丫头做陪衬?!要传出去的传闻也是女帝陛下招安执柳宗?嘁!那高傲的浪蹄子还真豁的出去…”
“我早就吩咐过景门将这事传出去了,有着执柳宗遍地开花的分宗与无孔不入的赢盟,我想,要有别的传言也没那么容易吧?”
林不玄微微颔首,接着道:
“合道是大势所趋,朝廷垮台之后的大离愈发摇摇欲坠,别说平民百姓,就连一些宗门都负担不起正邪纷争,这时候最合适的人登基说出最合适的话来,还有顶流宗门带头应允,哪里还能起什么风言风语?”
周倾韵叹了口气,“林大国师倒是造了个好女帝,如今就算是姐姐也得做小了?”
林不玄没想过这茬,微微一怔,还是道:
“姐姐你又何必吃这醋,红衣虽然如今贵为女帝,倘若合道,她甚至可能要站在大离的最顶峰,可…姐姐你是知道的,真私下见了,所谓女帝,还不是个给你陪床的丫鬟么?”
太后姐姐听得眉头舒展,眉眼带笑,却还是佯怒道:“真是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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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世尊说过,'众生皆苦,只是此间苦厄多因不守戒律,放情纵欲,追名逐利,餐腥啄腐。'你看这凡尘间,还真是的,弄权者坐于高台,芸芸众生都在他的小把戏里晕头转向。”
大离之上天钟之下,无边无际的天阙,柳半烟的眸光才安定下来,听得耳边此话又是微颤,她缓缓回首,依旧是方才那女子,她坐在云里往下看,双手撑着脑袋,依旧看不清喜怒。
“……”柳半烟沉默了片晌,才是说:
“师姐所言甚是,但也未必绝对,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机缘巧合所致,可你若是将这一切的位置与否都看作是他刻意餐腥啄腐,那半烟觉得有失偏颇。”
“或许吧。”那女子依旧没什么动作,只是接着说:
“佛经上说世上有一种没有脚的鸟,它们一出生就会飞,这一生从不停息,飞到死亡的那一天才落地,这种鸟从东胜神州而来,落在西牛贺洲的山脚下,就如同星辰。”
她终于转过头来,对着柳半烟认真道:
“所谓神仙,就是这种鸟,生而为仙,满目所求就该只剩下修行,恰如你我。”
“寻仙台上是蓬莱,蓬莱之上是瑶池…”
还不待她继续说,柳半烟便是打断道:“我看林…有人在书上说,若了无牵挂,其实它一出生就死了。”
那位仙子保持着侧身的动作,沉默须臾才是开口,但也听不到一点儿波澜,“八成是什么哄骗天上清贵仙子的册子里说的吧,我猜猜,《仙子的修行修订版》?”
柳半烟哑然,看着忽然有了些少女气的师姐有点儿茫然,就见她缓缓起身,道:
“你才刚刚从东胜神州飞起来,自然还看不清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