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渐亮,太阳渐渐爬升,阳光透过雕花的石漏窗,将一朵卷云纹的影子打在了信翁脸上。这脸在明处显得十分耀眼,全然不是昨夜里灰漆漆的样子。信翁感觉脸上发热,眼前似有日头的红影子映在脑海里,惊得睁开了眼,急急坐起身子,警觉地往周围察视一圈。
光已打在水塔的第五行格子上,他方晓得自己昏睡了好几个时辰,眼下已是未时。
脑袋有些晕乎,想起昨夜里,他因为被鹿笙那家伙拽了腿,行动迟缓,才不幸中了毒镖,不由感叹,那家伙真是自己的克星,他在水市行走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露出马脚。忽然,子侯又见到地上被撕烂的人皮面具,眉头更加紧锁了。
原来,凡加入风信子组织的,都以代号相称,信翁的代号其实叫“子侯”,乃是组织安排在水市里的一枚棋子,若不幸死了,会有人来接替这代号,成为新的他。平日里子侯乔装打扮,以各种样貌在水市种行走,收集消息,即使某个身份被狗腿子察觉,亦可以换张脸皮。可真实相貌换不得,所以被人揭了面具乃大忌,以后在水市行动,便没那么方便了。
想着,子侯又扫视了佛龛,发现几只木箱子也被移动了,猜到鹿笙还顺走了自己的物件,又气又觉得好笑,想鹿笙那家伙真是一个斤斤计较,不肯吃亏的人。自监视老逗铺子以来,他早知道鹿笙的师傅手脚不干净,可是没料到鹿笙偷东西也这么拿手,且眼光贼好,偏偷了自己最心爱之物,譬如那件眺望筒,可是他收集了好多年,才得到的物件。
“嘎——嘎嘎——”
思量时,突然水塔外传来了豆雁的叫声。
子侯听出异样,立马回道:布谷——布谷——”
外面的人听到声响,便从窗户探进头来,此人一副算命先生的打扮,脸庞消瘦,外突的眼睛炯炯有神,像金鱼。
算命先生道:“哟,我说不见你回来,果然躲在水塔中。”说着,他瞧见了子侯腿上有伤,又道:“受伤了?不过——你这小子福大命大,脸色还不错,应该死不了!”
算命先生自顾自的点头,此人叫无相爻,与子侯一样,也是潜伏在水市中收集买卖信息的。无相爻是个能人,在水市多年了,收集调查背景有自己的一套门路,附近的人都被他摸个底儿清,以此编织出一张巨大的信息网后,便能掐指算凶吉,卦卦应验,号称水市的小神仙。
子侯瞟了对方一眼,没接无相爻的茬,只冷冷道:“我所以受伤,是那些狗腿子用了长鼻犬,把我揪了出来。”
无相爻听了,忽然嘲笑着:“哟,那你身上是有味儿了,怕不是衣服上沾了什么东西?我说啊,你赶紧把这套破衣服换了,别缝缝补补又一年,怪只怪你节约过了头,衣服都臭了呗!”
子侯皱了眉,自己的衣服是旧了些,可素来洗得干干净净,更不让别人染手,哪里会沾上什么怪味儿,又看无相爻贼眉鼠眼的样子,猜到里面有蹊跷,于是脱了衣服细细查看,偏巧在衣服上摸到了一块污渍,仔细嗅了嗅,竟然是醋味儿,这醋正是无相爻最爱的自酿老陈醋,有股独特的酸,他因为鼻子受过伤,不太灵,所以自己没注意,看到那污渍后,立马知道自己是被无相爻设计了。
“是你——”子侯看着无相爻,那样子,像是质疑无相爻背叛了风信子组织。
无相爻急了,连忙辩解道:“别,别,我可不是叛徒。我这叫声东击西,使了一个计,牺牲了你一个,却能换得狗腿子的押送的机关盒,值!”
原来,几天前他们约好了要去偷一件东西,无相爻这家伙故意透露了子侯的行踪,用他来吸引狗腿子的注意力,那边自己则趁机去偷。眼下,子侯已经明白前日是无相爻出卖的自己,不过虽生气,因听无相爻的意思,机关盒已得手,便把肚子里的一股气咽下了。
无相爻看子侯不语,继续道:“狗腿子厉害,若跟上我,此刻我就在阎王殿里啰,你不同,腿长,跑得快。再说,你泄露身份不定是坏事儿,正好可以换个样子,以你的皮相,明眸皓齿,俊朗非凡,不去望月楼的姑娘堆里当个郎官儿,可惜了,到底那地方来消息更快!”
说着,无相爻突然停了下来,他发现子侯拔出了随身的匕首,于是连忙改口道:“嗨,别整天舞刀弄枪的,我这破嘴看来又说错话了,其实啊,这次能截获海漂球,也有你半份功劳,我不会忘了你!”
子侯瞟了无相爻一眼,将匕首用布包裹起来,塞入腰间,冷冷道:“我就想擦一擦这匕首,走,带我去看机关球。”
无相爻没法回绝,只得点了点头,子侯起身钻出水塔,便坐上了无相爻的船。
无相爻划船,带着子侯去了风信子在码头的一个驻点。
他们这次截获的机关球,乃是风信子组织追踪多时的一个物件,里头据说有特别的秘密,这秘密来自一个叫作黑珠岛的地方。
那黑珠岛位于东海尽头,岛民擅于潜水,采集黑珍珠。黑珍珠是海中瑰宝,浑圆硕大,稀少难得。因为小岛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