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起来了,怎么突然就发起高热来!想到她病重,他收拾药匣的动作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
……
匆匆跟着青儿赶到春禧殿,这会儿叶澜依正躺在内室床上,青儿急的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愣愣把他往内室里领,他也顾不上什么低头什么避忌了,跟着青儿就来到了床前,叶澜依那染着病态红晕的脸映入眼帘,跟他记忆里那模样一对上,他当场愣在原地。
青儿见他愣住,忙唤他:“卫大人!卫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卫临回过神来,慌乱间找了个没见过叶小主病成这样一时唬住了的借口,也不管青儿信不信,他现在满心都是床上那人的情况,赶忙在脚踏上跪好拿出脉枕放好,青儿也急急地将叶澜依的手从被子里拉出搭在脉枕上,卫临边给她诊脉边向青儿问起详情来,“这几日不见你到太医院唤我,想来这几日小主身体无恙,怎么突然就发起高热来?!”
“还不是为了捡那合欢花!”青儿一脸急色道。
“合欢花?”卫临皱起眉来,上次殿中幽香是合欢花,这次高热也是因为合欢花,到底花重要还是身体重要?!
“可不是,小主今天去御花园散心没让我们跟着,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谁知道午后下起大雨来!后来是熹妃娘娘将小主送回了宫里,小主自己全身都湿透了却还宝贝似的抱着那同样湿漉漉的合欢,接着又是穿着湿衣裳陪着熹妃聊那猫!事后奴婢有心煮姜汤给小主喝,小主却全给倒了!这不,一个时辰不到,小主就烧起来了!!!”
青儿倒豆子似的将事情一股脑说了,卫临也把这病诊了个八九不离十,怕叶澜依病情加重,也不敢离开春禧殿,只伏在床边匆匆写好了药方,让那小太监回去抓药。
病诊完了,药也让人回去抓了,但卫临却还跪在那脚踏上没有起身,他就跪在那儿,打量着那张脸,这是他到春禧殿诊脉那么多次以来第一次看到了叶澜依的脸:样貌与他第一次见她时确实是有了些许差别,可细看……也就是长开了而已,还是和那时是一样的面孔……他想过,猜过,揣测过……等答案真的揭晓……他竟说不上来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青儿见卫临跪在脚踏上不肯起来,又直勾勾盯着叶澜依的脸看,吓得心里直哆嗦,她倒不是怀疑卫临对自家小主起了色心,毕竟这会儿叶澜依一脸的病色,还闭着眼半昏着,她只是看卫临脸色沉沉,活像是自家小主命不久矣。一想到皇上对小主的宠爱,她几乎吓破了胆:“卫……卫大人……小主很难医治吗……”
卫临被她惊动,也觉出自己这举动不妥,“无碍,不过是小主面色与其他发热有些差别,这才多看了看,也好对症下药。”
青儿这才放下心来,也想起避讳来了,忙赶他:“大人既已看完,还是到外头等吧。”
卫临怕她看出异常,没再拖延起身跟着她走了出去,也没走远,就背着手站在那正屋门前,微仰着头看着房檐等抓药的小太监回来。
他有时也暗自猜测这位宁贵人会不会是当年他救的那个姑娘,可又觉得自己好笑,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今天这一见,印证了这世上,确实就有那么巧的事。
那年他十四,在太医院混了个医士的职位,前途一片光明,但师公的一封信打尽了他在太医院攀爬的念头,当时他甚至连医术的不想再学了,每日在太医院不过混日子,琢磨着哪天找个什么理由一走了之。
一天,十七爷身边的侍从到太医院来找太医去圆明园给个宫女看诊,那时皇上刚刚登基,对自己几个兄弟态度不明朗,位高的太医纷纷摆手不愿应诊,他站了出来,他当时想反正他也不要前途了,换人命挺值的。
那人把他领到了圆明园下人屋里,他一进去就见床上躺着个姑娘,那姑娘看上去不过十岁,面带病态红晕,额头满是汗珠,嘴唇干裂,口中呓语不断,一看就是烧糊涂了,他走过去拉起那姑娘的手就打算诊脉,寒光一闪,幸好身后的侍从及时拉了他一把躲过了那攻击,两人这才发现床上的姑娘已睁开了眼,右手还握着把锋利的匕首,刚刚那一击花光了她所有力气,这会儿她已无力抬手,只瞪大眼睛看着床前的两人。
只一眼,卫临看清楚了那双眼睛,明亮、透彻,就像儿时母亲将他搂在怀里指给他看的星星,里头满满都是不屈,像是不愿屈服给病,又像是不愿屈服给命。
见她警惕,身后十七爷的侍从忙喊到:“姑娘莫怕,我是刚把你从水里救起的十七爷的侍从阿晋,我把太医给你请来了。”
听到这话,她才放松下来,又闭上眼半昏了过去,卫临这才有机会上前给她诊脉……接下来就是抓药……熬煮……想起那姑娘药凑到嘴边却不愿喝,他只好与与阿晋一起将药灌了下去的画面,他到今天还是会笑起来。
那天后,他终于又有勇气去面对那封信,也有了去继续学习医术的心,他慢慢合上了眼睛——他终于找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