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拿过来,低头数出1865元,递进窗口,随后把剩下的钱塞回妈妈手中。
窗口里的女孩动作干练,转眼间将盖过章的检查单和一长条缴费收据丢出来。
宋西林推着王平安过来了,王平安在医疗床上酣然大睡,宋西林从王雨手中拿走所有票据,而后推着医疗床快步走向大楼门口。
陈慧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钱币,厚厚一摞钱币转瞬间变成薄薄一叠,陈慧忽然站立不稳,打了个趔趄,王雨立即伸手扶住她。
宋西林已经把王平安推到门口了,门口挂着一排厚重的塑料门帘,宋西林一个人无法又推床又掀门帘,他回头看向王雨和陈慧,那两个女人还站在收费窗口那里,一个失魂落魄,一个一脸冷漠,仿佛王平安跟她们没有关系似的。
恰巧有个人掀开门帘进来了,宋西林连忙求助,那人帮宋西林撑开门帘,宋西林推着医疗床出了大门。
王雨扶着陈慧的手臂,陈慧浑身都在轻颤,王雨说,“走吧。”
王雨扶着妈妈走出门诊大楼,门诊大楼和CT楼之间隔着一个院子,院子里有回廊有花园,还有几棵茂盛的大树。
陈慧身形不稳,双腿打架一般几欲跌倒,王雨扶着她走到回廊上时,她忽然像一滩烂泥轰然坠地,她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王雨拉了她几次都没能将她拉起来,索性放开她坐到回廊边的石凳上休息。
陈慧在地上坐了许久,方才发出一声压抑悲凉的呜咽,随后一发不可收拾,她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顷刻间变成嚎啕大哭,她哭得山崩地裂,喊得肆无忌惮,整个院子都回荡着她“啊啊啊”的哭喊声。
夜深人静,从院子里经过的寥寥几人只是朝陈慧和王雨这边瞥一眼,脚步都不曾停留半刻,在医院里这种哭喊不足为奇。
王雨坐着没动,她一边轻抚肚皮一边平静地说,“妈,冷静点。”
陈慧哪里听得进去。
陈慧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回廊边,对着夜空愤怒嘶吼,“老天爷!你眼睛瞎了!我这辈子没做过一件坏事,你为什么这样害我?难道我上辈子犯了滔天大罪?就是我上辈子无恶不作,这辈子我也早就还清了!我被亲生父母抛弃,我被养生父母抛弃,我嫁个男人还得反过来养他,我从记事起就吃苦受累,没过过一天宽松日子,我受的惩罚还不够吗?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非要置我于死地?你个天杀的老天爷!你为什么不给我条活路?你让我们怎么活呀?啊—!”
陈慧哭着再次瘫坐在地上。
王雨淡淡说道,“妈,别喊了,也别哭了,省省力气吧。”
陈慧抽泣着说,“你说的轻巧,我怎能不哭?咱们走投无路了!你爸这才刚来医院,就把我的钱用掉了一多半儿,医生说做手术的话还得花5到10万,我到哪里去弄那么多钱啊,呜呜呜!”
王雨道,“没钱就不治了呗,一会儿把他拉回去。”
陈慧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吃惊地说,“王雨,你是啥意思?你想让你爸死吗?他是你爸啊,你怎么能这么冷血?!”
王雨叹口气,说,“又不是让他一个人死,把他拉回去,你明天买点耗子药,咱们全家一起死。”
陈慧说不出话了,她垂下头一声不响,隔了一会儿,她喃喃道,“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王雨忽然哭了,她之前一直都是一副心硬如铁、泰然冷静的模样,此刻却忽然哭了。
她哭着说,“还活个什么劲儿啊,你还没把苦日子过够啊,你也不看看你们住的地方,没水没电,又小又臭,就像个狗窝,你住在狗窝里,一天累死累活才能赚那么点钱,那点钱够干什么?这样赖活着有意思吗?还不如死了!死了一了百了,死了再也不用受苦!”
王雨哭,陈慧又跟着哭起来。
夜风微凉,阵阵吹起王雨额角的碎发,王雨逐渐平静,不知不觉间止住哭声。
陈慧也停止哭泣了,她无声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丢了魂魄。
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由远及近,王雨侧目看去,宋西林推着医疗床从CT楼那边走过来了。
王雨起身走到陈慧身边,弯腰拉住陈慧一条胳膊,“妈,起来吧,该走了。”
—
天边现出一丝鱼肚白,天蒙蒙亮了。
王雨和陈慧坐在抢救室门口的座椅上,具是面容憔悴,沉默不语。
宋西林从抢救室里走出来,在她们面前站定。
“医生看过片子了,脑血管有两处堵塞,9点以后神经外科才有床位,暂时还得待在这里。”
宋西林声音沙哑,面色苍白,连续几个小时的奔忙让他一身疲惫。
他说完后王雨闭上了眼睛,陈慧依然面容呆滞地看着地板,两人都对宋西林的话不作回应。
宋西林站了片刻后转身走进抢救室。
天越来越亮,医院的人越来越多,川流不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