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昼午时,偏房外暖日当暄,满院杏树斜倚于东风之中,翩然吹落几瓣杏花,香气袅娜。
乐容推开半掩的绮窗,凝神骋望远处青嶂叠翠,忽见春幡缀于杏枝之下,眼波间泛起一丝落寞。
新元肇起,祁府处处都是祥和的氛围,可小主自落水后便昏睡至今。托祁大人的关照,请御医来看过几次,他们只疑心是落水染上了风寒,开了几帖药,却依旧不见好。
她不禁怅然望向病榻上的小主,一袭藕荷纱衣,细眉微攒,翠鬓散乱,眉黛未施却掩不住玉貌绛唇的娇容。绣帷深掩之下,隐约可见曼妙身姿盈盈而卧,玉柔花醉之态有如芙蓉卧枝,甚是娇媚。
栖鸟惊飞,风起梢动,她的眼神随着飘忽的思绪飞向窗外,却见一身仆从打扮的少年在院外的杏树下踱步,定睛看,原来是祁府管家的长子季轩。
想来也只能是他,这段时日他几乎隔两日便来给小主送药,随即“吱呀”一声敞开门,乐容迈步而出,转身时贴心地掩住门,方匆匆离开。
风过疏竹,引得窗外沙沙作响,孟知韫从梦中惊醒,额前沁出细密的汗珠,不由得裹紧被衾,推枕坐起。
窗外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她下意识敛起细眉,缓缓睁开眼后入目是一片昏暗。
屋内的陈设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样子,正中摆着花梨大理石大案,细细打量一番,案上还磊着一摞字帖,身旁的榉木雕花架子床悬着一张淡赭色的帐幔,一旁的鱼嘴铜炉升起袅袅青烟,卷裹着纱帘,隐隐弥散出满室的迷迭香。
过去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转眼醒来,她却身在祁府。
混乱不堪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她脊背僵直地站起身,扶着门扇脚步发颤地往外走。
她所处的偏房紧挨着西厢房,厢房外的庭院栽满柳杏,每到孟春之月便柳色葱茏,杏花满园。这里分明与她记忆中的祁府无异,那些亦幻亦真的往事,仿若只是一场梦魇。
不远处,容儿背对着她与少年交谈,盈盈笑意在唇角若隐若现,不由想起她奄奄一息倒在自己怀中的场景,孟知韫泛红的眼眶渐渐蓄满泪水。
乐容回过身,脸上微露喜色,转而忧嗔:“小主身子还没恢复,怎能站在门口受寒?”
没等她作答,季轩开口道:“孟姑娘大病初愈,多晒晒日头,对身体有好处。”
说着,他还用余光瞥了她一眼,神情局促地将手中的药包塞给乐容,正欲转身离开,又怔在原地顿了顿,红着耳尖冲她道:
“正值洛陵春好之时,孟姑娘可莫要辜负这大好春光。”
她立在门口愣了愣,抬眸望向庭院的春光明媚之色,心上涌起一股暖流。
是啊,虽探不清眼前的是非虚实,但她知道,洛陵正值春好之时,她也尚处在最好的年纪。一切都还在发生,不辜负眼前的大好春光,兴许一切都来得及改变。
乐容手脚麻利地取了件云纹绉纱袍披在她肩上:“小主可算是醒了,现在感觉如何?”
“无碍。”孟知韫躬身拾起被风吹落的毛边纸,低头思忖了片刻,“容儿,我们来祁府多久了?”
“一年有余。”乐容不放心地搭上她的前额,“小主落水受了凉,在病榻上休养了几天都不见好,可把容儿给吓坏了。”
这么一说,她倒想起来了。落水之日恰是除夕月中,她陪祁湄洇到椿河边放花灯,河边人头攒动,相互推搡间,祁湄洇头顶的金雀簪不慎掉入水中。她本能地伸手去接,却被身后的人群绊倒,失足跌入椿河。
“祁大人遣人带来了几味稀缺药材,小主且等着,容儿去后厨熬药汤。”乐容踮脚凑近博古架顶放置的漆匣,取出里头呈放的信笺,“少主不久前寄来了信,容儿都存放起来了。”
她欣然接过,抬手轻抚薄薄的信笺,纸上果真是她久违见到的字迹。
正欲拆封细细查看,破败不堪的房门忽被大力推开,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双绣屏风恰好遮住了来者的脸。
锦缎摩擦的沙沙声渐近,祁湄洇从屏风后走出,大声质问道:“我爹爹送来的药呢?”
比起在狱中喜怒不形于色的她,眼前动怒时仍掩不住孩子气的她,倒显得有几分鲜活与娇憨。
见她不作答,祁湄洇扬声道:“惜菱,你去找找。”
惜菱轻轻瞥了乐容一眼,忽而绕至她身后,一把擒住她的手腕。
乐容攥着药包不肯撒手,愤愤然道:“药是祁大人给小主的,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更何况,若不是为了帮小姐捡回金雀簪,我们小主岂会……”
“容儿,休得无礼。”孟知韫出声打断,“把药还回去,我的病用不上这么名贵的药材。”
继而又缓缓欠身,歉声道:“容儿口无遮拦,请小姐见谅。”
乐容蓦地抬头望向身旁敛衣行礼的小主,心中暗暗有些不服气,但还是松了手。
见状,祁湄洇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