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刻到午时,子城中心的布告台前已经人满为患。
等待的时间无聊,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聊了起来,大家都以为自己讨论的声音很小,但上百个窃窃私语也足够沸反盈天。
“郭将军要说什么?再征兵吗?”
“征兵还需要将军亲自说吗?手下过来就行了吧。”
“莫不是粮食不够了吧。”
“朝廷难道不来支援?咱们郭将军何等才能,援兵一到,肯定打得鞑子们抱头鼠窜。”
百姓众说纷纭,也讨论不出个结果,全都翘首以盼郭师理到来。
还有一字到午时,一队马蹄声由远及近,大家瞬间鸦雀无声,自觉让出一条路。
郭师理翻下马,穿过人群走到布告台上,环顾台下或期待或疑惑的面庞。
“我知道最近城中有一些流言,有说我快死了的,也有说城要守不住的。”
郭师理停顿一会儿,缓解干涩的喉咙。
“今天叫大家来,三件事。”郭师理在手上有节奏地敲打马鞭,“我不会欺瞒大家,先说第一件,朝廷不会增援盛京,盛京就是一座孤城。”
百姓们瞬间哗然一片,有急性子的,叫道:“那不就是等死吗?”
“对。”郭师理面沉如水,“难听一点说,就是等死。”
台下百姓的表情有的灰暗,有的绝望,还有的愤慨,声浪越来越大,却在郭师理抬手时戛然而止。
“第二件事,留在城中的,因为无人投奔而没走的,或是心中一直对盛京有希望而没走的,也就是说任何现在不想留在城中的人,请举手。”
百姓们各怀心事,或有惧怕被杀的,或有真不想走的,举手的人稀稀拉拉,不超过十人。
郭师理数了数:“盛京已无增援,我也不会看着你们等死,给你们准备了另外一条路,我已收到山海关府尹蒋大人的回信,他愿意接收盛京的流民,想走的可以跟着我们的军队一起去山海关。”
人群中有人陆续发问。
“山海关距离盛京近八百里路,怎么去?”
“只要想走就能走吗?管安置吗?”
“现在鞑子在外,我们走得了吗?不会是拿我们当诱饵吧!”
郭师理扬起马鞭,指向人群中说诱饵的这个人:“把他抓起来。”
兵士立刻冲下台去,将说话的人按在地上,人群自动避让出一个圈。
这是个黑黑的方脸汉子,面颊宽大:“凭什么抓我?”
“动摇民心者,杀无赦。”郭师理的丹凤眼冷冷地扫视一圈,“但凡动动脑子,就说不出拿你们当诱饵的话。能说此话者,其心可诛,当杀之。”
“我只是普通百姓,你个狗官,草芥人命!”
郭师理扯唇笑道:“普通百姓哪会强调自己是普通百姓?带走。”
方脸汉子嘴里被塞了布团押走了,台下一时众说纷纭。
郭师理不紧不慢地踱步,静等着声潮退去,才放慢了语速道:“没问题了?那我们来说第三条,先前征兵有设定三不征,未婚独子、家中父母年过古稀和身带残疾者。现在全部取消,凡是留在城中的,通通参与盛京守城。”
有人问:“那老人妇孺怎么办?”
“两条路,要么离开盛京,要么留下守城,朝廷无援,郭某只能做到这里,你们自己抉择,离开盛京的时间就在明晚,想走的就和邻长报名即可。”
郭师理说罢,下台上马,赵海之驱马赶上,欲要一齐回将军府时,郭师理却拦住他。
“你去外城找知敏吧,放你们两个半天假,你们兄弟两个好好聊聊,去山海关的将士名单,明天早上辰时前给我就可以。”
赵海之应是,掉转马头朝外城去,脑子里忍不住浮现起今早军营中的事。
郭师理先前吩咐他办的事儿很简单,就是统计好军营里未婚的、有幼子和家中老人健在的,这些人优先划配到前去山海关的队伍中。
他其实明里暗里地问询了很多次,但是肯报名前往山海关的将士少之又少,都坚持要留在盛京参与守城。
郭师理今早前往军营,开诚布公地和将士们分享了盛京的真实情况——孤立无援。
“在盛京等来支援之前,我们都只能靠自己,至少两个月之内,我们不会有援军。附近的辽阳城守军自顾不暇,等朝廷拨兵之前,很可能我们已经城破了,守军和百姓不一样,若是打输了,保不住性命,我不想看无谓的牺牲,符合条件的可以前往山海关。”
有人问:“将军走吗?”
郭师理拧眉:“身为盛京守城将军,哪有丢下手下离开的道理。”
郭师理说完,将士们义愤填膺地拒绝了郭师理的提议。
“离开盛京不就成逃兵了?”
“我们不走!”
“我们要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