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婆子蜡黄的脸上流下豆大的汗,“叫春华棉厂,有两百个帮佣,一年生产八千匹布。还开了一个分厂,就在登河,叫春小华绵厂。”
“哦,”明恩韶道,“那你们家绵厂是不是有个对手,叫秋实绵厂?”
“是是是,”珠婆子点头如捣蒜,“大人明察啊!”
“春华绵厂和秋实绵厂都是明家的产业,”明恩韶放下茶杯,看着珠婆子浑浊的眼睛,“这两个厂的名字还是我起的,我怎么没听说过‘李钱’这号人呢?”
“可见,你说谎。”明恩韶道。
“村正大人,”明恩韶的目光落在颤抖不已的村正脸上,“要是我没有猜错,买卖路引、身帖,就是经过你的手吧。”
“至于你,”明恩韶朝着李威道,“你来的时候,翠婆婆已经没了声息。你按照村正的吩咐,把翠婆婆吊上了白绫,伪装成她上吊的假象,还故意大吵大闹,制造骚乱,为的就是给村正拖延时间。”
“你怎么知道?”李威恶狠狠盯着明恩韶,“那俩个小孩都说不是我杀的!”
“确实不是你杀的,但是你涉嫌伪造死亡现场,混淆视听。”明恩韶道,“何况,这么多村民都趁机参你一笔。”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明恩韶对村民道,“你们可以向我们师爷告状了。”
村民们呆若木鸡。
见翠婆子和村正面如死灰,他们明白,这个以往不可一世的村正,是真的失势了。
那拦路问明恩韶要钱的门子见状,赶紧和村正撇清关系。
“我要告状!村正总是克扣我的工钱,还常常打骂我。动不动对我拳打脚踢。”说着,门子把胳膊露出来给师爷看。
师爷拿着纸笔,飞速记录着,但是还是比不门子和其余告状村民说的速度。
“看见了么?”明恩韶站起身,俯视着翠婆子和村正,“现在你们引火烧身。一会儿回县衙,如果你们如实招来,说不定还能从轻发落。”
村正咬着牙,一语不发。
“爹爹!”一个小孩冲出人群,撞入了村正怀里。
村正看见这小孩,胡须颤抖。
“爹爹,你怎么了?”小孩抹去村正粗糙眼角的泪痕。
村长看着这幼童,泪如雨下,随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猛地站了起来。
“啊啊啊啊!”村正突然大吼一声,随即站了起来,向墙壁冲了过去。
黑衣鬼面的侍卫动作极快,一脚踹向村正的腿,村正倒地,动弹不得。侍卫一记手刀劈在村正后颈,村正便昏迷不醒。
害怕家人被威胁,居然宁愿自尽。
这人贩子背后,到底是什么来头?明恩韶攥紧了手心。
她感觉到了危险,如同一把剑悬在她的头顶。
“小侯爷,要如何处置此人?”鬼面侍卫问道。
“别让他死。”明恩韶道。
“也把她带上。”明恩韶点了点珠婆子。
珠婆子见鬼面侍卫朝自己走来,忍不住大喊:“你们敢对我动手!我上面有人!”话音刚落,她便自己吓晕了过去。
明恩韶看了看侍卫的面具。
红眼黑脸,饕鬄长牙。确实有些恐怖。
“走吧。”她道。
有官兵开道,无人敢拦。
薛采注意到,他们一出门,那些黑衣鬼面的侍卫便消失不见了,就像是会隐身术一般。
一行人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县衙。
明恩韶坐在内室的梨花木椅上,翻看着师爷地上的身帖、路引单子。
名字黑笔批的,就是身帖依旧在李家村的。而朱笔批的,则是已经迁出去的。
明恩韶注意到,所有被拐卖的人名前,都有一个小小的红勾。
看到“李桃代”这个名字,明恩韶手指微微一顿。
李桃代这三个字前,也有一个红色的小勾。
这代表,李桃代,也应该是受害者之一。
但是,如果真实的李桃代已经遇难。
那么,“嫁”给她的、与她同床共枕一夜的李桃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