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今晚老米尔顿会不会回家。她很希望老米尔顿能去看望她的老朋友们,因为这种拜访通常会环绕比利时一圈,他能好久不在家;又或者他今晚在家,只是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这竟然成为海伦内心的赌局。
“海伦!越位了!”埃里克教练开口,表达他的不满。确实处于越位的位置,她百口莫辩。
迷茫是她目前人生的主旋律。
“也许吧。”他传来一个高空球,海伦刚才正在仔细回想今天下午的事,犹豫一下,身体本能地做出进球的姿势。
“你真的——”
“怎么了?”海伦的声线有些起伏。
“完全不喜欢调整啊。”
“嗯,因为我一停球就会被断,久而久之就不喜欢调整了。”海伦双手撑住膝盖,俯身,回忆刚才的那一粒进球。
美丽又短促的弧线。
速度极快。
重要的是,左脚。
海伦的逆足不能说是大缺大过,可也就是个及格的水平。在一场比赛中她只有最少的触球次数,把握机会的能力还不是特别出众,所以就显得格外无用。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你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个?”
看见她舒展的笑脸,德布劳内也由衷地鼓掌:“非常好。”
队友通常只能得到他的压力——当然,他没把海伦当成队友,心态自然不同,现在他们又没有处于竞争状态。
踢球本该是件快乐的事。
一段时间后德布劳内看看手表,说:“我应该回去了。”
海伦附议,运动很容易拉近人与人的距离。但是她没想到他一直跟着她走出公园,海伦奇怪地看着他:“你不是要回家吗?”
他点头,手中的足球脏兮兮的。
“我住在你的隔壁。”
海伦不是一直住在亨克的,她们家在她八岁的时候搬到这里,此前一直在布鲁塞尔度过,因为肖恩·米尔顿作为职业球员在那里为一家俱乐部效力。
邻里之间的交流甚少,只有妈妈愿意处理这些问题——他们都知道米尔顿家的女儿不容易亲近,性格有点差。而隔壁的一家人正与他们有矛盾,海伦没有明说,等他走来。
“是吗。”不过她没有疑问的意思,“一起回去吧。”
昏黄的路灯勉强照亮街道两旁,空荡的街区内只有他们两个。寒风将余热与激动通通吹走,冷静后却不知道怎么做,保持沉默。
由于被传了几个高质量的球,海伦决定先发制人——要不然她一般是随声附和的那个。她按着山根搜寻与他有关的记忆,嗓子里弥漫一股铁锈味,太阳穴处的神经细胞似乎正在崩溃。她没有主动关心别人的习惯,但印象中有这个金发小子,是夏天后加入球队的。海伦因为流感请假一个月,见过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你是外地人吗?”脱口而出的话。
德布劳内也在发呆,意识到她在跟他说话后立刻点头,补充说明自己的家乡。
他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才能保持身边这位中锋的热情。来到亨克的半年,他总是思念家人。活泼可爱的妹妹,老实本分的父亲,充满爱意的妈妈。虽然这里也是荷兰语区,可是总是让人感觉寝食难安。
然而这只是开始。
海伦讨厌将人生比作答卷的说法,因为她连及格分都拿不到。厌世与反抗的激情早就被妈妈的柔情与脆弱冲淡,她真的不清楚这样的家庭有什么维持的必要。
可是,命运的交界总是突如其来,时而幸运时而不幸。基调已经定好——或许他们自打出生起就被信仰的上帝抛弃,即使二者之一的一位对上帝只是抱有空虚的敬意。人类本就是功利性极强的生物,曾经怎样祈求都无法获得的宽恕,历经时光的打磨也逐渐降价,不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