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扶光一招手，先行一步。
面对面坐在路边的摊子上，她摆出套水晶碗盘，“老板，来两碗鸡肉糁汤，再来两份菜煎饼。”
支摊的胖猴道：“客官，您加辣还是加醋？”
李扶光望向惘非子，他道：“加醋。”
李扶光道：“加醋！”
等胖猴开火的功夫，她忽站起身来对他道：“你略等我片刻。”
说完便转身离开，不多久她带着个托着木盘的黑牛精过来，黑牛精先放下一只水晶碗，又放下一只普通木碗。
两碗装的都是汤汁乳白的甜品，黑牛精收了钱便拿着托盘走了。
李扶光摘下头上皂纱帷帽对惘非子道：“这边食物味有些重，吃碗糖水解解腻。这梨子是我们本城产的老婆梨，口感绵软，用灵泉榨的甜杏仁浆煮过，入口即化，尝尝尝尝。”
说着自己端起来喝了口，见惘非子还在看，便笑道：“怎么了？”
惘非子斟酌道：“没想到，梨花鬼城的城主竟然如此平易近民，和善可亲。”
李扶光有些兴趣：“哦？那你以为我是何种人？”
惘非子道：“自然是一世枭雄。”
李扶光莞尔：“那么如今是我令花主失望了？”
惘非子淡淡道：“那倒不是。人视水见形，视民知治不。城主的样子同城主做的事很不一样，虽说千人千面，但在下，看不透城主。”
李扶光努力克制笑意：“我以为你……”
“你以为我？”惘非子疑惑抬眸。
李扶光心知失言，自己跟他单独在一起就很容易放松警惕，不小心就脱口而出一些就现在看来交浅言深的话。
他这个人细腻敏锐，若这样的失误多来上次一定会引起他的警觉，必须得打起精神，可不能继续露马脚了。
想到此处，李扶光淡淡一笑：“我看花主来此后，所言所行并不积极反倒十分闲适，在下不明，还望花主为在下解惑。”
这时胖猴送来鸡肉糁和菜煎饼，一一放到桌上。
等他离开，惘非子才道：“这鬼城同我来之前想的很不同，说混乱吧，乱中有序，甚至还有几分祥和。”
“只是看似如此。”李扶光示意他品尝面前的食物。
每样尝了两口，惘非子微微颔首：“尚可。”
“这有心，便有欲。有欲，如何制止得了抢夺和杀戮？如此往复，无止无休——”李扶光跟着喝了口汤，笑道，“看似祥和，只不过因为强权替他们扛了所有风刀霜剑。”
惘非子淡淡道：“自古掌权者皆如此。”
“不错。自古如此。
李扶光摸着那只因中毒而酸麻的手，缓缓道：“鬼城，来此的都曾是游魂，当初我初来乍到，此地到处可见吞噬和弑杀。”
天地熔炉，弱者根本没得选，有的选的，仅为了苟且偷生。
“刚开始我流浪了很久，后来我发现自己特别想要看到孤魂野鬼也能暂且栖身之处。”
“再后来，已经是过了很多年，我才逐渐察觉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个可以说‘不’的地方。”
惘非子静静看着她。
她搓搓手指，缓缓道：“在那个地方，不想选的可以不选，不想做的事就能不做，不自主的事可以叫停。”
惘非子轻声道：“这样的地方，城主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吗？”
李扶光摇摇头：“很遗憾，以在下的本事，如今也就维持当下的风光。”
我想要的，只有这么多，可是天庭仍不容我。
你呢？
你又如何想此地？如何想天庭？如何想我？
●
落日熔金，渲染满城花海，黄昏的人群熙熙。
在这不夜之城，两人想去哪便去哪儿，就这么在城中无所事事地闲逛了整日。
一日下来，两人虽算不上亲近，但也找到了一下能聊的话题。而且能陪他这般简简单单地逛逛，李扶光也觉得不错。
若非心中有事，也算机会难得。
回府之时天微亮，她送惘非子一包“崂山绿”，他回她盒“大椿金”。
等她推开房门，发现紫薇星君靴子都没脱盘膝坐在她的榻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不善。
十分不善。
“你怎么才回来？”紫薇星君拍着褥子大发脾气，“我等你一整宿！”
李扶光一噎。哎呀，怎么把他忘干净了！
她悻悻道：“香主捉着我算账，你知道我根本没读过几天书，什么都算不明白，天亮方脱身。哎，难难难——”
“真的？”
紫薇星君满脸写着不信：“我看你不像给折磨一晚的样子，春光满面的。”
听闻此言，李扶光扬眉瞬目，中毒的左手开始麻生生地疼，她羞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