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眯起眼睛,已经抬脚准备走近住持。
“这位姑娘!”
殿内突然跑出来一个身披黄色袈裟的年轻和尚,后面则慢吞吞跟着一个年长的。年轻和尚眼睛尖,看到沈以宁,已经叫了出来。他跑得快,一转眼已经赶到了沈以宁面前。
老和尚落在后面,厉声呵斥道:“都来了这么些时日了,怎么还是这么没规矩!”
年轻和尚瑟缩了一下,气喘吁吁地说:“施主……施主请入殿。”他身上的袈裟因为跑动已经散乱,他便直接用手扯了一下。
老和尚瞪了他一眼,看向沈以宁时,脸色已经温和了许多:“雪天无人,寺里都怠惰了。这是老衲新收的弟子,言行莽撞,改不了尘世习气。”
沈以宁不动声色地将步子收了回去,她的目光扫过年轻和尚的手,然后看向年长的那位,笑道:“我的女使胡说,明明我也没来过几次,寺里没几个认识的面孔。不过大师似乎是有些眼熟。我此番就是为了给出征在外的父亲祈福,拜完了便走。”
老和尚双手合十,慢慢地说:“那就请施主随我来。”说完,便领着沈以宁往殿内走。
只听空中传来一声嘶哑的长鸣,一只乌鸦扑簌簌扇动翅膀,箭一样向着灰暗的天空飞了出去。绘书被那声音吓得往后一弹,手中的伞“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两个和尚都回过头来。
沈以宁面色不改,反倒比绘书更快一步地将伞拾起,朗声道:“你这胆子越发小了,连声乌鸦叫都能吓着。”
两个和尚对视一眼,继续往前走。
绘书结结巴巴地说:“姑娘……姑娘教训的是。”
沈以宁从长袄下面伸出一只手来,紧紧捏住绘书的手。明明抱着手炉,但她的手比绘书的还要冰凉。
明明大殿就在前方,但过去的路就好像走不到头一样漫长。大殿内空无一人,唯独矗立着一尊金身佛像,佛像头部向下倾斜,慈眉善目地俯瞰众生。
年轻和尚低着头,规规矩矩地站在老和尚身后。老和尚对沈以宁说:“施主,到了。”
沈以宁走上前,向佛像跪拜,接着站起身,轻声道:“香火钱前日已经送到,小女子就此告辞。”说完,便要出殿门。
“施主且慢。”
那老和尚话音刚落,年轻和尚已经伸出手去,一个箭步拦在沈以宁前面。他表情是笑嘻嘻的,手臂却一动不动。
老和尚缓缓上前,与年轻和尚并排站立,沉声道:“青龙寺的姻缘签向来灵验,施主不如也来试试。”
沈以宁往后退了一步。她看向殿外,眼神闪烁了一下,继而笑道:“也好。”
老和尚去后殿好一会。回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只签筒,筒内胡乱地插着些木签。他念念有词几句,然后将签筒摇晃了一下,递给沈以宁:“施主若是想好了要问什么,便可以从中抽取。”
沈以宁此时却看向绘书,皱起眉头,大声道:“你快往后退,不许看。”说完,用力将绘书往后推了一把。
见绘书已经到了一边,沈以宁这才转头盯着签筒。她的眼睛眨得飞快,右手微微颤抖。
那两个和尚都盯着她的脸。
沈以宁没有抬头,只听“咔哒”一声,木签掉出,而沈以宁将签文轻轻念了出来:
“空将汉月出宫门。”
她看着签文沉默良久,却好像并没有要问老和尚的意思。接着,她抬起头,又一次看向殿外。
两个和尚的阴影落在地上,向她慢慢靠近。
“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率先冲进殿内的青年男子大喝一声,年轻和尚刚想回头看,那男子却已经往他的天灵盖上直劈了下去。
他身后,一队人马闯了进来,将现场团团围住。来人皆是黑甲银枪,枪尖泠泠闪着寒光。
老和尚听到声音,却不曾回头,而是一个飞身上前。此时,他已经不复先前的蹒跚模样,反而身手格外矫健。他的右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利刃,刃尖就抵在沈以宁雪白的脖颈上。他面目狰狞,大声喊道:
“谁敢动!谁敢动我就杀了她!”
玄甲兵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最后都将目光锁定在了为首的那个男子身上。
青年男子皱起眉头,沉吟不语。
老和尚狞笑起来。他挟持着沈以宁慢慢往后门退去。
“谁也不许动!”
老和尚死死捏着沈以宁的肩膀,沈以宁只觉得自己的骨头几近碎裂。她踉跄了一下,头自然地往左偏去,眼睛却仍然盯着殿外。
“咻——”
沈以宁只觉得箍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骤然松开了。
那支箭破空而来,箭头已经深深扎进了老和尚的右肩膀,那处恰好是沈以宁刚刚偏过头去让开的那个空隙。老和尚睁大眼睛,向后面倒去,肩膀处冒出的血逐渐将他的袈裟染成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