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来风急,乌羊岭上,林梢被风吹斜。在月下远远望去,如同岭上忽然生出了无数斜立的刀戟,暗伏着杀气森森。
林见心等人到岭前时,远远望见的,就是这幅光景。数月之前,苏举领兵,在此地轻敌冒进,终至丧师辱君。林见心正是见证。今日,郦军可不敢再轻忽,规规整整在山前扎下营来,等候将令。
帐中,几位将军也未闲着,大帐刚刚扎好,几人便就地摆开了沙盘,对着乌羊岭上指指点点。
“此山幽深,能藏重兵。我等虽然不进岭,也须防备敌军夜来劫营。”
“林先生说的是。”聂将军应道,“那依先生之见,我等如何才能应对?”
林见心微微一笑,手拈髭须,说道,“诱敌。”
“诱敌?”聂将军重复一遍,仍然不解其意,起身向着林见心深深一躬,说道,“恕小将愚钝,不解其意,请先生教我。”
林见心连忙还礼,连道不敢,等聂将军规规矩矩落了座,才说道,“虚营以待,暗设精兵伏于营后,待敌军前来劫营时,则暗出精兵断其归路,敌军必然恐慌,再纵精骑以击之,一战可破也。”
“好!”聂将军点头道,“就依先生所言。”
他站起身来,右手作劈砍状,轻轻向下一挥,道,“传我命令!”而乌羊岭上,千余魏门伏兵的命运,也于今夜悄无声息地在这一挥之间决定了。
“乌羊岭全军覆没!”楚文交疑心自己近日疲劳,眼花看错了战报,然而他定睛观瞧数次,纸上也没什么变化。他脸上颜色变了几变,脊背向后仰倒,摔进椅背上,颓然吐出一口长气。
左右传看过战报,互相递了眼色,有一个便大着胆子说道,“将军,我们不如降了吧?”
“降,降得了吗?”楚文交苦笑了一声,“我们如今步步溃败,便是投降,难道人家就肯收吗?”
他头歪靠在椅背上,说道,“为今之计,还是胜一场,赢了,自然什么都好说,输了……”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手撑着椅子,慢慢站起身来。
刚刚站稳,忽然听见外面一叠声叫嚷,正细听时,只见传令兵飞一样跑进帐中来。
楚文交暗觉不妙,声音不由得也急促了几分,开口问道,“着急跑什么?出了什么事了?”
“将军,”传令兵伏在地面上,声音犹带着气喘,一句话都说不全,断断续续地说,“魏门关,陷落了。”
“什么!”楚文交站立不稳,往后退了一步,关节撞上椅背,又摔回了椅中。
“魏门关,被,被公主,攻陷了!”
“那,那你可有我妻儿的音讯?”楚文交急忙问道。
一天之前,魏门关下。
晨霜凝结于白草之上,微风不兴,满树披霜的柳条一根不乱,静静悬垂,正是清晓时候。就在这样一个静悄悄的霜晨,远远从魏门关城楼上望去,天际烟尘渐起,无数飘展的旗帜由远及近,渐渐浮出。
守军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但身边的惊呼让他明白他没有看错。此时,距离郦阳公主率军离开朔月关,只有不到半月时间。而距离魏门关中军士收到消息,也不过数日之久。谁也想不到,郦军竟来得如此快速,在数日之间便兵临城下。最让这些守军想不通的,是楚将军已经驻守在关前要塞上了。这些郦军是如何能越过天险,来到魏门关下的呢?莫非,莫非楚将军已经被擒了吗?
想到此处,守军不由得松开了手中的弓箭,转而跟随着身边其余军士,一起逃下城楼,出北门往北戎方向逃去。
郦阳公主望了望魏门关的方向,马蹄下扬起的沙尘遮住了前路,关上情形看得并不十分清楚,但隐隐也能看见,城楼上军士纷纷逃散的景象。她没有喝令追击,只是掠了掠由于急行而漏出头盔的几缕鬓发,侧过头去,对身边校尉命令道,“速速占据魏门关,还有,替我看好楚文交的家眷,不能让她们逃走,也不能伤其性命。如若逃走了一个,我唯你是问。”
“是。”校尉拔出腰间宝剑,大声应道,随即纵马向前而去。
其实,城中守军并不清楚,郦军远来至此,急行数日,已然疲惫。如若他们固守城池,坚持数日,等到楚文交转头回援,结局如何,还未可知。可惜,郦阳公主来此,就是摸清了魏门关的底细,才敢行险。如若魏门军队真有这样的胆气,她也不会用这种计策了。
而此时魏门关中,朱碧枝正头包着布巾,打扮成寻常妇人,左手牵着小女儿,右手牵着大女儿,在四面乱散的人群中匆匆地行走。楚文交临行前,曾经留给她几个心腹,然而这些人在听闻郦军到来之后,也已经一溜烟散了,找寻不到踪迹。她遣散了下人,找了一套寻常妇人的装扮,带着两个女儿混进了人群中,想借机逃出城外。
她逃得太迟了些,刚刚到达了城门,她就看见新来的郦军已经占住了城门,正挨个盘问出城的队伍。朱碧枝后退几步,刚想撤出队伍,便看见一个校尉打扮的人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