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的忙碌,此刻已是将近天明。黎明前的黑暗未散,烛光却已经燃尽。
韩晗和褚继尧对坐,听他讲这一段离奇的经历。
“宜州大劫时,我孤身闯进敌军的包围圈内,想要协助父亲突围,可是当时父亲已经受了重伤,身边只有十余位亲卫还在力战,我和剩下的亲卫一起,以血卷白刃的方式,一路和南昭军肉搏,终于在临近峡江哨所的附近,仗着地形优势找到了突破口。”
褚继尧慢慢讲着前世,在韩晗听来却是惊心动魄,仿佛她也经历了那一场残酷的战斗,刀剑的相搏,纷飞的血肉,似乎就在她眼前翻涌。
“可是,峡江哨所之下就是河道峡谷,父亲和我在哨所战斗到最后一刻,不断有南昭军冲上来,而我们却身无退路。”
随着褚继尧的讲述,他仿佛又变回了郑潇,回想着那惨烈的一幕幕,父亲最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潇儿,为父一生戎马,不负朝廷,以收复南昭为己任,可惜这次中了奸邪小人调虎离山的计中计,被里应外合算计,虎困平阳,双腿已残,恐怕已经没有回天之力。你务必要保存性命,回到京城,查出此次奸计,是何人与南昭合谋,务必铲除奸邪,保住大渊国本,以期能早日统一,不负祖宗!”
说罢,一生硬气的正南公用最后的力气,撞刀而亡,不想再让儿子为护卫自己而牺牲。
可是,痛失父亲的郑潇在刻骨铭心的伤痛中,纵使拼尽全力,也无法抵抗南昭军一轮又一轮的冲击,他在前世最后的记忆,是一片血雾、骨骼碎裂的声音和冰冷的江水。
他的话语到此,韩晗已经泪流满面。作为上过战场的战士,她知道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打斗都多么残酷,但不同的是,她没有体会过绝望。以往,她追随郑潇上阵,内心知道身前的少年将军胸有成竹,早已经洞悉战场先机,安排好了一切,而她从来相信,自己只是去打一场有准备的必胜之仗。
听他讲述那最后的战役,绝望弥漫在她的心头,她想和他并肩作战,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但她无法回到那天的战场,帮不了他,只能在此刻感受着他独自抗敌、孤独死去地痛苦。
她的心痛得似乎要裂开。第一次知道郑潇的死讯时,她只有死亡这个概念,这一次,她是真切得在感受他所经历的一切,太残忍了!她闭上双眼,泪水滚滚而落。
褚继尧看她面色惨白,哭得肩膀微微颤抖,不禁也红了眼眶。她在为他伤心,她一直和他心意相连。
褚继尧伸手,用丝帕轻轻拭去她的泪:“天不绝我,让我还能有机会再见到你。”
韩晗握住他为自己拭泪的手,小心地将其贴在面颊上:“阿潇,阿潇!我好想你,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我想你想得想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回来了,你明明知道没有你我会多么痛苦,你却不告诉我,不让我知道真相,我恨你,我恨你!”
情人间的话语最让人迷惑,她说爱你,她说恨你,明明相反的词,却可能表达着同样的意思。
但情人们却从不被这迷乱的话语迷惑,他知道,她说的恨,背后是无边无际的爱与思念。
他用手心抚摩着她的脸颊,那上面还有未干的泪痕:“我知道。我多想告诉你,晗晗,别哭了,我回来了,我答应你会活着回来,我应诺了。可是重生归来,太多未确定的事宜,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便一直压抑着保守着秘密。”
韩晗听到他的话,抬起头,双眼红红地望着他,看着这个有着褚继尧的外表和郑潇灵魂的男人,放下手道:“为何你重生到褚继尧身上,发生了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褚继尧摇头:“当我醒来时,便已经是以褚继尧的身份存在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我想可能和之前的褚继尧为续命所做的各种怪异的手段有关。”
“怪异的手段?”韩晗重复道:“什么怪异的手段?”
“很多。醒来之后,我用了很久才读完了褚继尧之前的记忆,那里面有很多黑暗的、疯狂的秘密。为了活着,他尝试过很多非人的手段,包括你刚刚所见的蔘烈红。之前的褚继尧所用的蔘烈红,确实是从人血中提炼的。”
韩晗张大嘴巴,眼睛中透露出惊恐。
“我醒来后,很快又陷入濒死的状态,李录给我用药,我从褚继尧的记忆中得知了这种药物的来历,宁死也不肯用这种卑劣残忍的手段延续性命。李录无奈,只能依照我的吩咐,从猎户手中买来伤鹿,用鹿血炼制了蔘烈红给我续命。”
“但鹿血炼制的蔘烈红,用完之后会让脸上出现红斑,那是与机体相斥的表现。可是我宁愿承受机体相斥的痛苦,也不能用人血所炼制的药物续命。”
韩晗了然,眼睛中重新凝聚起柔情,对面这个人,虽然有着完全不一样的外表,但他的心,依然是善良、勇敢的灵魂。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情,她唤他郑潇或是褚继尧,都不重要,她知道他是谁,外表与姓名、身份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