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同时驰入夜色,附近巡逻的禁军很快察觉马车踪迹,兵分四路地追了上去。
如此一来,以度春风为核心,附近街道形成了小小的巡防真空地带。两匹骏马嘶鸣着冲出去,泼墨般的夜色成了最好的掩护。
魏暄久在河西,御马于他而言就像吃饭喝水那样寻常。但是这一晚,骑术精湛的靖安侯突然变了脸色,若非及时勒住缰绳,险些从马背上一头栽落。
他没有让青砚察觉不对,抬手捂住胸口,感受到某种似曾相识的寒意。
是寒症发作了。
魏暄已经十分习惯时不时找上门的“寒疾”,但今晚情形特殊,为防这种情况出现,他入宫前已然服过如意散,却不想连番激战还是引发寒毒,居然在这个节骨眼发作出来。
他没有声张,极为熟练地单手控缰,脱出的右手探入怀中,摸出装有如意散的药瓶。
此时距他上一次服药不足三个时辰,没人比靖安侯更清楚,短时间内接连两次服药意味着什么——如意散的本质是一种效力极强的迷药,这样大的剂量服用下去,很可能对药性产生依赖。
然而魏暄不动声色,将散发着甜腻气味的药丸塞入口中,随即一夹马腹,离弦之箭般窜出。
开始的一程不算困难,大部分禁军兵力被马车引走,他们疾驰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就像飞驰在瀚海大漠中一般肆意畅快。
但帝都城毕竟太大了,当他们越过光德坊时,一只禁军小队发现了踪迹。银白色的烟花炸开在京城上空,那是召唤同伴支援的信号。
冲过幽深漫长的巷道,巷口亮起熊熊火光,光明在这一刻意味着凶险与不祥,夜色被驱散的同时,也令魏暄失去了遮掩行踪的伪装。
靖安侯面不改色地拔出佩剑,他曾无数次在战场上面临相似的境地,眼前是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敌人,身后却只有寥寥数骑。
没有援军,没有后路。
唯一不同的是,以往他面对的是“敌军”,但是这一回,挡在他面前的是护卫宫城的禁军。
那本该是守卫后背的盟友,却捅了他刻骨铭心的一刀。
“南衙姑且不论,北衙六军,今夜至少有一半被调来此地,”魏暄沉声道,“从此刻开始,每往前一步,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怕吗?”
跟在他身后半步处的年轻剑客一笑,抬起伤痕累累的手背,蛮不在乎地蹭了下脸颊。
“有堂堂靖安侯陪着,我一个小喽啰有什么好怕的?”他无所谓地甩了下马鞭,“今夜要是被咱们两个闯过北衙的天罗地网,那可是封神了!”
魏暄极浅淡地笑了下,但随即,他收起笑意,抬眼的一瞬,目光比剑锋还要锐利。
***
这一年的除夕夜,本该是和乐升平、万家团员的吉祥日子,却被猝然而起的刀兵惊破。让所有人想不到的是,打破祥和的并非外族铁骑,而是当年曾于最危急的关头率军驰援,解了京城围困的靖安侯。
一开始,禁军摸不准魏暄的路数,先被充当障眼法的马车吊着满城转悠,又着急忙慌地封锁城门,在每一条通往城门口的要道上设置关隘。
当他们最终得知,魏暄的真正目的是万国城时,围堵对象已然越过重重封锁,与万国城只隔两条街道。
所谓“万国城”,虽是建在大夏都城境内,却实实在在与“一城”规格无异。高大的城墙拔地而起,四面建起望楼,有番胡模样的士兵来往巡视。厚重的城门则是用精铜铸造,一旦放落,足以抵挡单梢炮与攻城锤的进攻。
他们甚至在城门前开凿河道,引永安渠灌入,人为构建了一片护城河。河上架起石桥,上至朝廷命官,下至贩夫走卒,想要入城,都须从唯一的城门经过。
按照双方约定,在某些特殊时刻,大夏官员可以派遣官员进入城池,前提是必须出示政事堂与礼部的双重批文。这于仓促接到调令,满京城围捕“逆犯”的北衙禁军而言显然来不及,他们无法通过那道石桥,只能在桥头布下重防,严阵以待那人到来。
他们并没有等太久,夜色深处传来劲疾的马蹄声,两道身影朝着桥头飞驰而来。他们身披黑色斗篷,当先一人抬起头,兜帽下露出所有人都认识的面孔——靖安侯,魏暄。
“所有人准备!”
为首的禁军中郎将抬起手臂,身后传来一片拉弓上弦的声响。他们很清楚靖安侯的能耐,本该采取更严谨的阵型,比如设置拒马,再在地上撒满铁蒺藜。
但这一晚变故频出,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留给他们的时间远远不够部署防御,能紧急调来一批强弩已是极限。
弩箭反射着冰冷锐利的光,好似潜伏于夜色深处的群狼。随着那只手臂的放落,破空声交织成汹涌风暴,朝着飞驰而至的靖安侯“推”过去。
魏暄早有准备地解下斗篷,迎着箭雨翻腕一卷,最寻常不过的料子灌注劲力,竟比皮甲还要坚韧,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