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菁菁非常懂得如何杀人诛心,更可怕的是,她并没有对教王撒谎,说出口的每个字都是货真价实。
她知道,教王也心知肚明,惟其如此,这根插在“盟友”之间的钉子才越发牢固,也更为致命。
“就像你猜测的那样,这前半局是我故意设计的,但是从霍璇对你出手的一刻开始,你与何元微再也不可能维持表面的和睦。即便你不追究,以何元微的多疑,也不会让一个莫大的潜在威胁脱离掌控。”
“你的下场只有一个……被彻底铲除,不留后患!”
教王敏锐地抬起眼,发现前后退路再一次被部曲包抄,这一回,何元微没有阻止的意思,尽管他表面上还算沉得住气,试图与教王进行冷静克制的沟通:“霍山先生,放开十一娘,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本王都可以答应。”
与此同时,耳边的何菁菁冷笑道:“你看,他那么在意我,怎么可能让碰过我的人活在这世上?你但凡轻信了他,他下一道指令就是取你性命!”
“教尊大人,想破开这个死局吗?很简单,擒贼,先擒王。”
何菁菁没有刻意压低音量,虽是贴着教王耳畔开口,但离得近的人——何元微,以及围在四周的部曲,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那一刻,所有人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因为太安静了,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被压到最低。
谁也不知安静被打破之际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下一瞬,精心准备的婚宴现场是否会变成血肉纷飞的修罗场。
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教王忽然微笑起来。
“你还是那么善于操控人心,我的小女孩,”他用慈爱的语气唤着被他扣作人质的女子,“你与我之间交手过许多次,大部分时候都是以你的胜利而告终。我很高兴地看到,这一次,也不例外。”
话音落下的一瞬,何菁菁被大力推了出去,她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却知道这是对方手下留情的结果——以教王的功力,全力一击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碾成一团血肉。
但他没这么做。
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兔起鹄跃间已然来到何元微身侧。不必恒王殿下开口,所有部曲几乎在同一时间出手,燕未归疾出如电的长剑逼向教王探出的手腕,五六把佩刀砍向他顾及不到的后背。
刹那间,霍山朗声长笑,谁也想不到这具衰朽的身体居然能发出这般刺耳的笑声,隐隐夹杂着锈钝的金属鸣响。他不闪不躲,只是一伸手,就将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何元微扣在掌心,旋即以他为核心划了个圈,递到近前的长剑和腰刀便忙不迭地避了开。
“你跟你的母亲一样,天生流着狡诈的血!”
只是一眨眼,教王手中的人质就换了人,他伏在何元微耳畔,像是嘲讽,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叹息:“中原皇帝选错了儿子,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坐得稳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
他略带粗粝的手指扣在何元微养尊处优的喉咙处,即便是生死一瞬的关头,当朝亲王依然保持住镇静,连冷汗都未曾渗出。他甚至露出平淡的笑意,就像闲话家常般开口:“元微对霍山先生绝无不敬之意,之前或许有些误会,霍先生不妨稍安勿躁,待得婚仪礼毕,元微再向你赔罪?”
教王勾起嘴角,从何元微的角度看去,那个表情与勾唇冷笑的何菁菁极为神似。
何元微被教王挟持时没怎么样,此刻却无端心头发冷。
“你还真是像阿芙娜说的一样,从来不会听人说话,”教王桀桀冷笑,“也对,谁会听金丝笼里的小鸟唱了些什么?”
“只可惜,你和我一样看错了人,以为自己是布局之人,却没想到,从头到尾都被自己豢养的宠物耍弄于手心里。”
教王口中极尽嘲讽之能事,脚步却不曾停留,拖着何元微往外走去。这二位力量对比太过悬殊,何元微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被他生生拖出厅堂。
早在喜堂剑拔弩张之际,别院部曲就接到调令。此时,庭院夜色沉寂无声,表面的安逸背后却潜藏着杀机——假山、屋顶、花木,所有可以藏人的掩体背后,都闪烁着尖锐的金属微光。
那是弩机上弦,静候猎物的征兆。
“听说大夏军中的强弩威力巨大,一箭甚至能将一匹马拦腰截断,”教王微笑起来,“恒王殿下不沾朝政,别院居然藏了这么多军中所用的强弩?”
“不会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吧?”
何元微确实定力过人,都这时候了还能若无其事地淡笑:“京中水深,总要有些保命的底牌,见笑了。”
教王却没有嘲笑他:“越是身份贵重,越不能轻易舍弃性命,这番顾虑倒也周全。”
这二位言笑晏晏,丝毫看不出片刻前已然撕破脸。教王甚至松开扣着何元微咽喉的手,转为扣着他脉门,看上去有些像是一对执手闲谈的好友。
“既然恒王殿下惜命,今晚还要请你亲自送我一程。”
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