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春风光顾,催开万紫千红。
其实依照京中礼仪,女子出嫁应从娘家出门。但何菁菁情况特殊,并无娘家可言,何元微于是将别院厢房收拾出来,暂且充作新嫁娘的绣房。
霍璇穿庭而至时,何菁菁已然换上深青色的祎衣,生漆似的长发绾成雍容发髻,插戴极为繁复的十二列首饰花树,下坠深青点缀的两博鬓——如此富丽的装扮,绝非寻常贵女出嫁规格,而是亲王妃……乃至天子立后的打扮!
绘竹跪坐一旁,为何菁菁点上眉心花钿,欢喜之情遮也遮不住:“王爷待十一娘果然上心,即便正经娶妃也不过如此……恭喜十一娘,十一娘真是好福气!”
她的真心恭维并没换来何菁菁的笑脸,那容色皎然的女子隔着铜镜凉凉睨她,语气中的嘲讽尖锐到想忽略都难:“你是这么想的?”
绘竹不比浣云机敏,却也察觉到眼前女子心绪不定。她不清楚何菁菁与恒王的前尘恩怨,但当朝长公主一朝困囿别院,成了何元微即将迎娶的“王妃”,不必想都知道这背后必有隐情。
绘竹曾侍奉宫中淑妃两年,深知有些内情不能深究,赔笑道:“王爷爱重十一娘,以王妃之礼迎娶。日后十一娘便是独一无二的恒王妃,尊荣之盛更在长公主之上。”
何菁菁冷笑一声:“你可听过,有句话叫此之蜜糖,彼之□□?”
“我不信荣宠真心,只知若有人自以为是,逼着旁人服食□□,造下的业债必有一日返还到自己身上!”
这话太刻薄也太冷锐,绘竹打了个寒噤,再不敢接话。幸好这时,房门被人敲响,霍璇单膝拜倒门口,双手捧托着一只精致的红木匣子:“奉殿下之命,将此物交与十一娘。”
何菁菁对镜戴上一副红宝耳坠,理也不理,好似没听见。
绘竹直觉氛围不对,一早屈膝告退。周遭没有旁人,霍璇于是自行起身,将木匣摆在妆台上:“王爷吩咐,请十一娘戴着此物行仪。”
何菁菁还是不理会。
霍璇只得打开木匣,里面却是一对金簪——何元微喜爱清新雅致,即便送礼赠人,也极少挑选如此华贵的饰物。这是一对赤金累丝飞天发簪,构图精细巧夺天工,簪首垂落长长的珠珞,绿松石与南红玛瑙间杂,颜色对撞贵气逼人。
何菁菁瞥过一眼,目光忽然凝聚了,不知是错觉还是想多了,她总觉得这金簪式样有些特别,不像是寻常中原贵女所戴。
霍璇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这是当年,王爷母妃嫁入宫中时所戴之物。云嫔娘娘去得早,留给王爷的念想不多,这对金簪算是最名贵的。王爷命属下送与十一娘,王爷的用心,十一娘可明白了?”
除了起初那一眼,何菁菁连看都不屑多看:“瞧着笨重,我不喜欢。”
霍璇微微蹙眉,抬头就见何菁菁乌云泼墨般的发间仍插戴着那只珊瑚玉钗。他目光闪烁,明知这话不招何菁菁待见,仍忍不住道:“珊瑚固然名贵,却不适合今日……十一娘即将成为王爷正妃,有些不该有的心思,还是尽早熄了得好。”
何菁菁颜色饱满的唇角勾起一抹惊心动魄的笑意。
“霍卿,”她出其不意道,“你听。”
霍璇不明所以,下意识侧过头:“听什么?”
何菁菁笑了笑:“是朱雀……叫声多好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