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狸奴极为神似。
“如果恒王兄所谓的‘规则’,是世家把持朝政高高在上,百姓匍匐尘埃不得翻身,一边是食珍馐、衣锦绣,以门第论着高低,大权在握却永远填不满欲壑,一边是饮寒露、着褴褛,被人踩在脚下还得扛起世家郎君的锦衣玉食。”
“那么对不住,不光魏帅看不惯,本宫也觉得这样的规则,天生就是用来打破的。”
临水的敞轩安静下来,何元微在异乎寻常的沉闷中收起笑意。他突然发现,从长公主回京到现在,自己与何菁菁的每一次交谈都必定不欢而散。无论他如何试图将谈话基调转向“一叙别情”,何菁菁总有办法令他失败,仿佛除了尖锐的嘲讽、暗流汹涌的试探和针锋相对的立场,两人之间再无“前缘”和“温情”可言。
“十一一定要如此吗?”何元微垂下眉目,语气与眸光一般清冷,“你明知我邀你前来,不是为了谈论这些……你我阔别七年,好容易坐在一起,你就没有旁的想对我说吗?”
何菁菁却没有他这般情肠:“恒王兄想听什么?说你如何翻云覆雨图谋帝位,还是说你如何步步为营陷害忠良?”
但凡她有意把天往死里聊,没人能圆得过场面。以何元微的城府,都不由沉下脸色,手中酪碗搁回案上,发出“铿”一声响。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霍璇匆匆穿过长廊,在敞轩前跪下:“殿下,属下有要事禀报。”
何元微的目光转向霍璇时定格片刻,他当然没忘记离京前交代给家臣的任务,如今霍璇匆忙赶来,神色混杂了惭愧与焦急,可见完成的情况并不理想。
他到底分得清轻重缓急,吩咐女婢送何菁菁回房,自己径直起身走出敞轩。
***
何菁菁大概能猜到霍璇对何元微说了些什么,事实上,霍璇的出现让她松了口气。这意味着之前的筹谋奏了效,否则霍璇不会是那般难看的脸色。
她顺从地回了房间,随侍在侧的正是公主府的近身女婢绘竹。这一次,何元微大约是吸取了教训,没有为她单独安排卧房,而是将人安顿在书房隔间。帷幔垂落的架子床显然是临时搬进来的,隔着素绫屏风上的镂空花纹,能看到摆满文房四宝的书案。
何菁菁不喜欢这番布置,却也知道抗议无用。何元微从来听不见旁人说话,只会按照自己心意我行我素。她在妆台前坐下,拆了花费个把时辰挽起的复杂发髻,一头生漆似的长发倾泻而下,只松松束了支珊瑚玉钗。
绘竹跪坐一旁,几次想上手帮忙,都被何菁菁拂开。她瞧着漆黑发间的那点艳红,就像被夜色中的火光扎了眼,欲言又止:“王爷吩咐了,这只玉钗不适合十一娘,让奴替您换下……”
何菁菁透过铜镜睨了她一眼,那般凌厉的眼风,连久经沙场的悍将都有些禁不住,何况养在深闺的娇弱女婢?
绘竹的话音戛然而止。
“你既是恒王府出来的,就该知道,早些时候,别院近身服侍的,是浣云,”何菁菁弯起嘴角,眼波明媚,“知道她是什么下场吗?”
绘竹大约是知道的,何菁菁看不到的角度,她隐在长裙下的小腿极细微地打了个寒战。
“本宫想穿什么,想戴什么,想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只有一人能拿主意,那便是我自己,”何菁菁拧开妆盒,用指尖蘸取少许胭脂,点在娇艳的唇瓣上,“若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就去瞧瞧浣云,瞧得多了,就能摆正了。”
绘竹不说话了。
她知道何元微在书房院中安排了为数不少的部曲,但那些人的职责是防止何菁菁逃脱,而非保护自己。倘若面前的“长公主”当真暴起发难,如对付浣云一样废了自己,他们不会采取任何举动,连何元微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因为她是身份低下的女婢,活着就是为了服侍眼前的女子,一旦失去了这层用途,高高在上的恒王殿下瞧都不会多瞧她一眼。
绘竹前所未有地意识到这一点,慌忙弯腰伏地,姣好的额头抵住冰凉的地板,连声请罪:“奴知错,请殿下恕罪。”
何菁菁露出满意的微笑。
而后她转过头,在镜中瞧见驻足不前的霍璇。
***
庭院中摆了长案,一旁的火炉上温着小锅,何菁菁亲手盛了碗新熬煮的酪浆,加入松子、桃仁等干果,端给霍璇。
霍璇跪坐案前,欠身行礼:“不敢有劳十一娘。”
何菁菁没计较他称呼上的偏差,在霍璇伸手接过酪碗之际,似有意似无意地拂过他手背:“霍卿上门,有何指教?”
她的手生得极好看,却不似世家贵女那般留着三寸长的指甲,色泽秾艳的丹蔻统共只有半寸来长,拂过手背时好似被轻软的狸奴爪子挠了下。
霍璇极力忽略心头异样:“浣云外伤已然愈合,但双手筋脉废了,人也再不能说话……殿□□恤,在京郊赐了座宅子,又安排两名仆妇照拂她日常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