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
而要办到这一点,显然不是冲进大理寺劫狱这么简单。
“大理寺戒备森严,想要救人,绝不能在大理寺内部。”
长案上摆开一份京中舆图,代表大理寺的区域用朱砂醒目标注。魏暄修长的手指在舆图上挪动,以大理寺为核心,将附近街道圈画进来。
“我们只能等。”
无论裴济白还是桓铮,都只能在台面下给予协助和支持,一旦涉及硬碰硬的劫囚,裴氏也好,桓氏也罢,都不会直接出面。
魏暄能依靠的,只有玄甲军出身,跟随自己一路走到今日的心腹亲卫。
舆图对面坐着崔绍,以他的出身和背景,其实同样不适合牵扯进来。魏暄有心劝他置身事外,奈何崔绍不愿。
他知道青砚的身世来历,也曾在薛老将军麾下听讲,如今薛氏唯一的血脉处境堪忧,青砚无论如何不能坐视不理。
“等什么?”崔绍问道,“难不成,督帅还想等何元微自己将人送出来?”
魏暄撩起眼帘,意味深长的目光让崔绍意识到,自己的误打误撞说中关键了。
“何元微城府极深,疑心亦重,”魏暄说,“你我不必当真动手,只需让他感到威胁,他自然会采取行动。”
崔绍恍然,更多却是疑虑:“恒王并非沉不住气之辈,简单的障眼法,怕是不能让他中计。”
魏暄用修长的指尖敲了敲桌案:“如果不是障眼法呢?”
崔绍怔了下,直觉自家督帅话里有话。
很快,他明白了魏暄的深意——翌日朝会,神启帝再次走出紫宸殿,端坐于含元殿的鎏金龙座上,威严地俯瞰四方。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素来受天子器重的中书舍人桓铮走出队列,当众弹劾大理寺卿卢子迁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致使有罪者逃脱刑罚,无罪之人叫冤无路。
“圣人若不信,大可调派官员问询在押刑犯,逐一记录口供,再与大理寺卷宗比对,便知臣所言虚实。”
整场朝会,神启帝都眯着眼似听非听,就在满朝文武以为,圣人会像以往那般留中不发时,却听神启帝一锤定音:“朕,准奏。”
一句话,让大理寺卿卢子迁变了脸色。
其实裴济白说得没错,单就为人秉性而言,卢子迁确实是京中少见的正派人。但人心之复杂幽微,远非“正邪”二字可以评判。
就像卢子迁,亮给人看的一面光鲜亮丽,至于私底下的面目……只有他自己知道。
“圣人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当日下朝后,卢子迁再次秘密造访恒王府,在茶香氤氲的书房中颤抖得说不出话:“谁都知道,桓舍人是圣人最信任的近臣,他从不站对,也不倾向任何一派。他说的话,也许就代表了圣人的态度!”
京城十二月,外间寒风凛冽,屋里却点着火盆。偌大书房浸泡在融融暖意中,卢子迁却冒出满头冷汗,“如果不是圣人察觉到什,桓舍人怎会多此一举,提议彻查大理寺案卷?”
因是闲居府内,何元微未着朝服,只轻袍缓带,手捧暖炉,他修长手指来回摩挲锦缎边缘,眸光似凛冽似含笑。
“那卢大人以为,该当如何?”
恒王殿下身份清贵脾性温雅,从不大发雷霆,但卢子迁站在他面前,总会打心眼里冒凉气。他觑着当朝亲王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倘若圣人真是……冲着那一位来的,再把人扣在大理寺就不合适了,臣下以为,还是尽快将他送走,方是上策。”
何元微噙着一丝淡笑,除此之外,再瞧不出情绪起伏:“卢大人是老成人,你既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吧。”
卢子迁长出一口气,千恩万谢地退下了。他前脚刚走,霍璇后脚便带着燕未归进了书房,两人在长案前单膝跪下,请罪之意溢于言表。
何元微将卢子迁用过的茶杯一一丢进火盆:“怎么,没接到十一娘?”
燕未归头埋得极低,行动再次失利,他自认难辞其咎:“是属下的疏漏……我小看了十一娘身边亲卫。”
“能被皇叔挑中护送十一娘,想必是跟他上过战场……我告诉过你,但凡是从玄甲军出来的,每一个都熬过明枪暗箭、腥风血雨,他们或许没有你那般精妙的剑术,却比你更清楚如何防御、如何进攻。”
何元微往冷却的手炉里添了两块碳:“你不该小看他们。”
燕未归讷讷不敢言。
书房重归寂静,只有女婢轻缓的脚步声传来,竟是曾在公主府贴身服侍的侍女绘竹。公主府诸人被靖安侯缉拿问话,绘竹原也在列,只是不知何元微用了什么手段,竟把人捞了出来,依旧安排在王府服侍。
彼时,何元微是这样说的:“浣云不能服侍,王府中属你最清楚十一娘的性子,待得她日后归来,还是要你服侍在侧才能放心。”
这话让随侍一旁的霍璇和燕未归心头微凛,隐约窥见自家殿下讳莫如深的执念和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