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暄扪心自问,并不情愿当这个君子。他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自己,何菁菁对他的吸引力远远超乎意料,他肖想这个女子,就像瘾君子渴望如意散一般,只要想起便辗转反侧。
但他无法放任自己,因为伤病缠身、沉疴难消,也因为前路艰险、遍地荆棘,只能用克制和清醒压下从心而生的情愫。
但是这一晚,也许是疲惫的精神削弱了意志,也可能是孤身在寒夜中行走太久,渴望压过了理智。
总之,魏暄没再试图推开蜷在胸口的温软身躯,反而抬手抚住那人乌黑柔软的长发,听到自己从胸臆深处发出惬意的叹息:“魏某从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只是殿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躺在柔软的被衾中,外袍早已被那见色起意的长公主扒了个干净,通身只剩一件白绸中衣,又被冷汗浸透,薄薄一层聊胜于无,轮廓起伏一览无余。
而何菁菁就伏在他完好的右肩窝处,扬起小巧的下巴,半是怜爱半是搓火地蹭了蹭脖颈青筋:“魏帅自己数数,本宫救了你多少回,从摩尼教王到当朝恒王,全都得罪了个遍。”
“本宫就算昏了头脑,也早没了抽身的余地,若我说就想疯上一回,魏帅可愿舍命陪君子?”
魏暄闭上眼,说不出是自厌还是疲惫。
“魏某这条命是殿下救回的,”他声音压得极低,许是出了太多汗,喉咙哑得厉害,“殿下想要,拿去便是。”
这男人睫毛被汗水打湿,凝成湿漉漉的一线,眼角好似浸着冰霜,俊秀到了极点,也清冷到了极点。
何菁菁出神凝望着他,小心揣好心痒难耐,试着亲了亲他浓墨重彩的眼角,没觉出明显的抵触,这才换了薄而软的唇角。
“也许你我之间,只有这一宵缠绵。也许明日回京,又是泼天风雨口诛笔伐,”她含混不清道,“但至少今晚,我能许你一个安心的好觉。”
***
托恒王殿下神来一笔的福,当晚三更,戍守公主院落的南衙禁卫被调走,再次换成靖安侯麾下亲兵。
崔绍亲自守在门口,一边算着时辰,一边频频回望。等了好半晌也没见自家主帅出来,反倒瞧见一窗之隔,屋内灯火悄然熄灭。
崔绍:“……”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崔副将头皮发麻,恨不能踹开房门,将自家被美色冲昏头脑的主帅薅出来。
但他到底抑制住冲动,因为了解自家主帅——魏暄为人清醒克制,绝不会放任事态发展超出掌握,倘若他做出某个不合情理的决定,要么是情势所迫不得不为,要么……这本就是他想做的。
联想到自家督帅与长公主的几番牵扯,以及对方在刺史府内不遗余力的维护,崔绍长叹一声,到底没做坏人好事的恶徒。
不过,崔副将还是想岔了,虽说共处一室,靖安侯与长公主却没发生实质性的关系。这倒不是因为魏帅人品过硬,美色当前亦能坐怀不乱,而是他实在太疲惫,虚透的身子不足以支撑过分的亲昵。
他能做的,只是不加抵抗地卧于帐中,放任那人松了束带、扯开衣襟,极尽轻柔地怜惜过每一寸饱受折磨与凌虐的肌肤。
“放松些,就当自己睡着了,”那女子在他耳畔低笑,像是哄诱,又仿佛调侃,“睡着的人,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不能做,是不是觉得好过些?”
魏暄偏过头,避开她的呵气如兰。耳廓肌肤最为敏感,实在受不住她这般浅吟低笑。
何菁菁猫儿似地伏在他胸口,与一道斜擦肩头的伤疤两两相顾。那伤疤极长,看上去几乎像是将胸口一劈两半,再粗制滥造地缝补一处。
她其实早在察尔干就已见过,只是没机会细问,眼下终于逮着空当:“怎么弄的?”
魏暄闭着眼,竭力不让气息露出异样:“不记得了……左不过是战场上留下的。”
何菁菁看出他的回避之意,不再多问,转而用缱绻情愫缠裹住这具伤痕累累的身躯。男人匮乏的血气与精力令他无法给出回应,却像冰天雪地的旅人沉溺温泉一样,难以自拔地陷入其中。
他未曾与何菁菁发生实质关系,却心知肚明,由此生出的羁绊更甚于床笫之欢。
从此身临泉台,心向红尘。
***
翌日天光微明,倚墙打瞌睡的崔绍听到“吱呀”的开门声,刹那间,他像头训练有素的猎隼,立刻扎着膀子迎上去,一声“督帅”到了嘴边,被那人抬手挡回。
魏暄若无其事地掩上门板,拖着崔绍走出一射之地才道:“昨夜之事……”
崔绍心领神会:“末将叮嘱过底下人,昨夜之事不会泄露半字,督帅放心便是。”
魏暄微微颔首,抬手揉了把酸涩眉心。
崔绍觑着他神色,见自家督帅虽然脸色疲惫,却没有寒症发作后常见的青白孱弱,显然是休息得不错。
他纳罕不已,心道:不都说“那种事”最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