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桃王后的织锦裙摆溅了大片血迹,金壶上亦挂着滴滴答答的血汤。她若无其事地抛下金壶,踩了个极曼妙的旋步,裙摆打开的一瞬,所有人犹如魔怔了,死活没法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
“为了向诸位证明,我此刻的态度有多严肃认真,接下来的话,请容我用中原汉话说。”
她的回纥语极流利,几乎叫人以为她有回纥血统,所以谁也想不到,她的汉话亦是不遑多让的纯正,且声音清软,带着些许鼻音,听上去像是女子娇嗔。
她身后站着一名身披朱红丝绒长袍的男人,脸上亦扣着一张精铁铸造的雄鹰面具,用平直无波的语气将她的话翻译成回纥语。
“大漠儿女豪爽好客,我们愿意用最真诚的态度对待每一位好朋友。在此,我向各位保证,不管由谁来坐鄂多察的庄,诸位的生意都将得到无微不至的保护,没人能在我的领地对我的客人不敬。”
“如果各位在鄂多察期间,对我的招待感到不满,也尽可以向我提出。在我的字典里没有‘刁钻刻薄’,我会尽一切努力,让各位满意而归。”
“……除了我们方才探讨的话题。”
这女人的面具下好似藏了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一副优雅温婉和蔼可亲,一副冷峻威严杀伐决断,平时出哪副没有规律,完全按心情来。
就像西域盛行的纸牌游戏一样,谁也不知她手里扣着的暗牌是什么,谁也不知一旦暗牌翻过,下一瞬会不会血流成河。
“我不喜欢兜圈子,宁可事先立明规矩:从这一刻开始,如果再有人拿我的血统或是性别说事,对我执掌鄂多察……或是西域联盟提出质疑。”
“我会用你们的项上人头,向所有人证明,女王权威的不可挑战。”
“现在,谁还想提出异议,只管站出来!”
“哗啦”一下,无数披坚执锐的亲卫冲入营帐,长刀同时出鞘,清脆的呼应声却只有一下。
刀光如雪,映照在各国行首面无人色的脸上。这一刻,再不长眼睛的都能看出,那女人动了杀心。
没人想在这个当口尝试红桃王后的刀锋有多利,即便来之前各怀心思,眼下也聪明地闭紧了嘴。捅了马蜂窝的蝉封当机立断,依照西域礼节单膝跪地,用捏成拳头的右手摁住胸口:“尊贵的女王陛下,请您原谅我的下属的鲁莽。您的智慧与荣光照耀着西域,大漠儿女心甘情愿臣服于您脚下。”
三寸的红色羊皮高跟靴转向他,靴跟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响动。戴着纱绫手套的手指托住蝉封下巴,令他看向自己,清软的声音透着一丝轻笑:“你们当真甘愿臣服于我?”
蝉封被那双清冷的眸子逼视住,后颈情不自禁地冒出冷汗:“当、当真……”
然后,他看到女王金色的猫儿面具下,嘴角微微翘起:“那么,为了你方才的鲁莽和失礼付出代价吧——转告你们国主,断掌谢罪,或是把他的王长子派入鄂多察作为质子,两者选一个。”
蝉封:“……”
他深知这两个条件有多荒谬,自己若是敢答应,结局只有一个——被暴怒的国主斩落人头。
但那女人逼视着他,虽不发一言,蝉封却无端有种预感,自己若是敢说一个“不”字,今晚就得将小命留下。
“我……无权替国主做出选择,”他硬着头皮说道,“但我会将女王陛下的话,如实转告我国国主。”
女人微微一笑,似乎很满意蝉封唯唯诺诺的表现,大度地放过了他:“记住你的承诺。”
有了这样一段插曲,再没人敢挑战红桃王后的权威。众宾客客客气气地饮完一席酒,将带来的名贵礼物放下,再道一句“甘为女王陛下驱使”的场面话,便相安无事地退出大帐。
庾昭排在最后一位,这是他刻意为之的结果。眼看倚在软枕上的红桃王后微微露出疲惫,他犹豫片刻,依照西域胡商的礼仪单膝跪下,行了不折不扣的大礼:“尊贵的女王陛下,我愿向您奉上友谊,以求得到您的青睐。”
他说的是回纥语,只是发音并不精准,听上去有些不伦不类。红桃王后像是见了有趣的玩物,不由多打量他几眼:“你是中原人?”
“如您所见,我的家族在中原亦颇有名望,如果您想选择一个合适的生意盟友,我的家族愿意为您效劳。”
庾昭按照早已打好的腹稿,不卑不亢地说:“中原有句俗语,叫近水楼台先得月,我相信这是您选择鄂多察的理由。显然,我的家族也一样。”
“既然我们有着相同的目的,为何不一拍两利,各取所需?”
红桃王后饶有兴味地瞧着他:“你认为,我需要什么?”
庾昭早有准备,此时道来不慌不忙:“听闻您的麾下有一只无往而不利的强军,要供养军队所需,想必花费不小吧?”
“河东旁的不敢说,粮食还是足够的,若是您能赏面,我的家族愿意将粮食拱手奉上。”
他没有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