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玄甲军身中如意散的症状如出一辙,”魏暄用极简单的一句话,说明了自己的猜测,“这只有两种解释,要么是北律人起了内讧,要么,是有人藏身暗处相助朔州军。”
青砚下意识道:“谁会有这么大能耐?”
他与魏暄对视片刻,旋即明白了什么,不约而同地转向缩在大帐一角的两只“活物”。
丁承宗,和他当手炉一样抱在怀里的白猫丁丁。
新任龟兹王并未错过城楼下的变故,联想起止水日前传回的“主上无碍,将计就计”,几乎第一时间确定了这盘大戏的始作俑者。
“好家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他痛心疾首地想,“还没勾搭到手,就上赶着替人找回场子。万一真成了,姓魏的要月亮,她还不搬梯子去!”
传说中的红颜祸水,莫过于此。
“别看着我,你们盯我跟防贼似的,我就是想动手脚也没机会,”丁承宗不必抬头,就知道那两位正用怎样的眼神打量自己,“比起防着自己人,两位不如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只一句话,就将靖安侯的思绪转向另一个岔道。
北律人这个亏吃得不小,但也只是“不小”。“幕后高人”能耐再大,也不可能令三万铁骑同时中招,一旦敌军缓过一口气,重整旗鼓只是迟早的事。
到时,强弩之末的朔州城会是什么下场,根本不必赘言。
“我早说过,河东裴氏不是什么好东西,宁可将边镇冲要之地拱手让人,也要让你死在这里,”青砚冷哼一声,“裴康是这样,裴济白,也不例外。”
魏暄没说话,抬眸极具警告意味地盯了青砚一眼。
青砚却不肯住口,继续在魏暄雷区反复横跳:“瞪我做什么,我有说错吗?我……”
他话没说完,突然消了音,舌尖品尝到满口咸鲜,却是那姓丁的混账玩意儿撕了条小黄鱼塞进他嘴里,把没放完的厥词堵了回去。
青砚:“……”
他活了二十来年,从未被人当面堵过嘴,体验太新鲜,一时愣在原地。
“我说二位,这时候就不必闹内讧了吧?”丁承宗没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撩了虎须,难得正经道,“虽然北律人卷土重来的可能性不太大,但……”
魏暄和青砚再次看来:“你如何知道北律人不会卷土重来?”
丁承宗眨巴着一双眼,右手缩在袖中,将今早收到的传信捻成一团。
“我要是说自己能掐会算,”他盯着魏暄抚上腰间佩剑的手,滑动了下喉头,不着边际地想,“魏帅不会把我剁成饺子馅吧?”
***
一石激起千层浪,朔州城下的变故同样在北律帅帐搅动起一场看不见的狂风骤雨。
此次领兵的北律统帅不是别个,正是阳和关外率军伏击,令玄甲军和靖安侯吃尽苦头的北律大王子史思摩。
自古兵不厌诈,临阵时动用怎样的手段都不为过,但史思摩万万没想到,当初坑惨两万玄甲军的诡计会在三年后,以一种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方式,还给北律人自己。
只能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所有出现症状的士兵都已抬去伤兵营,人数太多,带来的巫医到现在都没看完,”跟随史思摩多年的狼卫硬着头皮禀报,“巫医说,这些勇士都服用了如意散。”
史思摩有一头猎猎的赤褐色头发,抬眸看来时,眼皮线条像是刀锋雕刻出来:“问题出在哪里?”
“是军粮,”狼卫咬牙切齿,“是那些狡猾的中原人!他们在送来的军粮里掺杂了大量如意散,就像……”
他极仓促地咬住舌头,仿佛才意识到话题正拐向一个禁区。
但史思摩不在乎:“就像当年,玄甲军遭遇的那样?”
狼卫噤若寒蝉。
“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巧合,中原人的噩梦,居然在三年后重现了,”史思摩语气轻柔,“这是不是中原人说的,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狼卫下意识驳斥:“长生天不会加罪他的子民,魏暄和他手下的玄甲怪物是一群贪得无厌的猛兽,我们要与兽群搏斗,只能比野兽更凶狠。”
史思摩笑了笑:“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
没等他“所以”出个结果,帘帐“哗啦”一声掀开,前来报信的狼卫箭步闯入,捏着拳头单膝跪倒。
“王子殿下,我们的辎重队遭到袭击,粮草、粮草被烧了!”
史思摩:“……”
方才还不信报应的北律大王子遭了报应,被突如其来的噩耗迎面扇了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