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竟然出了叛徒,趁他激战方歇、精力不济,用一根淬了迷药的毒针放倒了他。
阴沟里翻船,不过如此。
“能把手脚动到裴某贴身亲卫身上,所费心血必定不小,裴某原先不解,幕后之人为何选在这时动用这枚关键棋子,如今算是明白了,”裴济白冷笑了笑,“算计了裴某,困住了魏帅,一石二鸟,绝了。”
他左侧眉脚生了一颗嫣红如血的小痣,此时仿佛吸收帐内烛光,映照着一张浓墨重彩的脸,越发熠熠生辉。
何菁菁却无心欣赏美色,脑中飞快盘算着远在朔州的时局:裴康病重,裴济白被俘,自顾尚且不暇,指望他们调兵驰援朔州显然不现实。
“河东裴氏指不上,关内道与河北道更不会发兵解围,何二这一手不留余地,是要借外虏将魏帅生生困死于朔州城中,”她拧紧眉头,“该从哪破局呢?”
何菁菁刚想到这里,就听帐外传来隐隐的骚动声,仿佛有大批人马朝着营帐而来,其中间杂着北律人粗砺的呵斥声。
这情形似曾相识,仿佛多年前,何菁菁以摩尼圣女的身份出使至此时,也曾经历过一遭。
“上床去!”她扭头低斥,“裹好被子,别露面!”
裴济白身陷重围尚且不慌不乱,却被何菁菁这一嗓子吼懵了:“什、什么?”
这小子看着精明,关键时刻却掉了链子,杵在原地半晌没动弹。何菁菁不耐烦重复,直接薅着人领口摁在床上,抖开被褥裹严实了,自己也跟着翻身上床,扯落床帐掩住身形。
几乎是她刚藏好,脚步声就到了营帐门口,霍璇的声音随即传来:“十一娘,你可睡下了?”
何菁菁将欲言又止的裴济白一指头摁回被子里,冷冷回道:“就算睡下了,霍卿这一嗓子也够本宫醒转八百回——什么事?”
霍璇:“适才有一伙匪寇潜入,郎君担心惊扰十一娘,命我等搜查营地各处,确保万无一失。”
何菁菁嗤笑一声:“霍卿的意思是,要搜查本宫营帐?”
霍璇沉默片刻:“还请十一娘见谅。”
“本宫自己的生死尚且操于旁人之手,有资格说不吗?”何菁菁讥刺一笑,“霍卿想搜就搜吧,不过有言在先,本宫已然睡下,你若是撞见什么不该看的,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
霍璇:“……”
他大约是想起西山别院时,这位喜怒不定的长公主殿下曾一言不合脱了外裳,大剌剌地敞露肩背任人观赏……
以及事后,无意中占了长公主便宜的燕未归被隐忍不发的恒王殿下派出京城执行机密任务,接连数月不曾露面,回来时脸色苍白、满身伤痕,险些触碰到何菁菁的右手更是被一刀洞穿,差点就此废了。
有这么一桩前车之鉴在,霍璇说什么也不敢往营帐里闯。过了大约一刻钟光景,帐帘被人掀开,何元微清冽舒缓的声音徐徐传来:“十一可睡下了?”
何菁菁一个时辰前刚与这位不欢而散,实在不想见他。但她知道,这时避而不见,何元微明面上或许不会有过激反应,私底下却免不了疑心,因此再没好气,依然应道:“我说睡下了,恒王兄就信了吗?”
她懒得动弹,干脆将被褥掖好,又将帐帘掀开一角:“王兄有何事?快些说,我乏得很。”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确实“乏了”,她用手背掩住嘴唇,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营帐虽然宽敞,实则无甚遮掩,绕过床榻前的一道木屏风,其间摆设一览无余。何元微若无其事地踱近床头,只见灯火幢幢,伊人如玉,一把长发婉转垂落腰间,衬着精致的眉眼、略显苍白的面容,有种难以言喻的温婉艳光。
何元微眼底原本含着锋芒,见状闪烁片刻,不动声色地柔和下来:“无甚要事,不过是几个小贼闯入营地,怕他们惊扰十一安寝,特来看一眼。”
他从床头水盆中拧出巾帕,便要为何菁菁擦拭额头汗渍。何菁菁往后一缩,不着痕迹地避开那只执着巾帕的手:“不劳恒王兄费心,我洗漱过了。”
若是以往,她拒绝的姿态如此明显,何元微多半已然让步。但是这一回,他不知怎么想的,分明看出何菁菁的抵触,依然坚持着凑上前,用温热的巾帕为她擦拭额头与脸庞。
何菁菁像是被冰冷阴森的蛇信舔了口,再深的城府都压不下那一瞬的紧绷与憎恶。她蜷起膝盖,藏在被中的手摸到罗袜下冰冷的硬物,刹那间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终于维系住那一丝摇摇欲坠的清明理智。
她难得的温驯取悦了何元微,语气和神色都越发温柔:“听霍璇说,十一娘用晚食时发了好大的火,可是那侍女用得不顺心?若是不妥,我为你换一人服侍如何?”
何菁菁心里微一咯噔,意识到何元微起了疑心。
然而她了解何元微性情,越是这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不过略一沉默便冷笑应道:“恒王兄爱换就换,只是莫要推到本宫头上——叫本宫不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