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下一任家主”的身份。
再没人能撼动他的地位,裴守庭不行,连亲爹裴康都无可奈何。
裴守庭当然不甘心,可河东军已然认了裴济白——军中不比别处,讲究什么嫡庶长幼资历深浅,谁拳头硬谁就嗓门大。裴济白于乱军丛中七进七出的功勋折服了他们,恩威并施的手段更让最爱找茬的刺头也没了脾气,他们心甘情愿追随裴济白,却不会将同样的忠心给到裴守庭。
是以这些年,裴守庭过得相当不痛快,虽还挂着朔州刺史的名,平日里却只沉迷酒色,一应政务都由下属代劳。
数日前,当庾氏贵女找上门,主动向其递出橄榄枝时,裴守庭几乎毫不犹豫地应下。仁安郡主许出的重利固然令他心动,带来的“美人”更令他无法拒绝。
“久闻长公主殿下国色天香,连回纥王都不能拒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裴守庭搓着手,是眼也直了、嘴也张了,风度做派一概踩在脚下,一双眼珠直勾勾地,死活没法从“美人”身上撕开,“不不不,传闻如何能与长公主殿下相提并论?连您的一根头发丝都及不上。”
他痴迷又贪婪地盯着何菁菁,虽不至于让久经欢场的长公主作呕,却也成功激出一身鸡皮疙瘩。
何菁菁听过裴守庭的名字,虽然在主流上层口中,这位称得上青年才俊,但人们提到他时,多半会用“名士风流”四个字,将另一项特质一笔带过。
好色。
裴守庭今年不过二十五六,已然娶了十七八房美妾,从士族旁支到楚馆清倌,但凡有些姿色的都逃不过他掌心,前些年甚至传出为了强夺民女而将女子家人活活打死的丑闻。
饶是如此,在他见到何菁菁的一刻,还是险些将一副魂灵儿丢到九霄云外。
“裴二郎君瞧我说得如何?”仁安郡主用团扇遮脸,轻笑起来,“长公主殿下的姿容莫说在京城,便是美人扎堆的秦楼楚馆里也称得上翘楚。”
“听说前些年,朔州出了个名妓青芍,您为见她一面,一晚上就掷出去千金——比咱们长公主殿下如何?”
何菁菁无语地看着仁安,倒不是气恼她拿自己和名妓相比,只是觉得她此刻说话的语气像极了拉皮条的老鸨。
您所谓的金枝玉叶的气派和风度呢?都就着干饭吃了不成!
仁安也知道她此刻的面容必定被嫉妒和憎恨扭曲,但她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何菁菁这个名字是她心头椎刺,也是半生以来的梦魇。她见不得对方如玉京仙子般高高在上的做派,只想用最恶毒的方式将她踩入泥潭。
然而裴守庭虽好色,却并不愚蠢。他听说了长公主回朝的前因后果,也知道对方身后多半有靖安侯庇护。他连自家三弟都搞不掂,更别提和当朝权臣掰腕子。
“长公主殿下毕竟身份贵重,”裴守庭迟疑道,“若是魏相知道……”
仁安郡主暼了眼何菁菁,见她若无其事地用着点心,从容得仿佛待会儿被当作筹码送出去的那个与自己没有半点干系,心中越发大恨。
她暗骂一句“没用的废物”,面上却嫣然微笑:“裴二郎君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那也无妨,大不了咱们之前谈的条件一笔勾销,您只管瞧着您的好弟弟名正言顺接手七万河东军。至于您自己,就安安分分当一个朔州刺史,在他手下讨生活便是。”
她一句话戳中裴守庭痛脚,后者几乎咆哮起来:“他算什么东西?一个娼妓之子,也配与我相争?要我看他的脸色过活,简直做梦!”
仁安郡主不说话,笑吟吟地斟了杯茶水。
裴守庭阴沉着脸思忖片刻,心里的天平渐渐倒向一边:“你真有把握说服庾氏?”
仁安郡主胸有成竹:“庾氏亦有一房旁支在河东扎根,这些年没少受裴二郎君照拂,本是合则两利的好事,又有本宫在中间说项,祖父有什么不答应的?”
裴守庭看着何菁菁,神色犹疑:“可是……”
仁安郡主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不屑轻笑:“长公主再如何尊贵,终究是再嫁之人,京中高门子弟谁会乐意娶个寡妇?能出降未来的裴氏家主,已是上辈子休来的福分。”
她压低声音,充满诱惑道:“出了嫁的女子,自是向着夫君,到时不管是圣人还是魏相,都得高看你一眼,何愁不能与那娼妓之子相争?”
裴守庭郁结多年的心事被仁安轻巧一句话戳穿,再一瞧长公主天姿国色光艳满室,终于扛不住了:“若真如郡主所言,日后河东裴氏与颍川庾氏结为秦晋之好,再无彼此之分。”
仁安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举起酒杯,笑吟吟地碰了下杯口:“能得裴二郎君为家主,是河东裴氏的幸事,亦是颍川庾氏的幸事。”
裴守庭释了心头疑虑,一边与仁安郡主碰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往何菁菁这边瞧。仁安知他心思,亦知何菁菁饿了三日,统共只用了一碗寡淡如水的清粥,翻不出多大浪花,说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