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烦,快把一帮糙汉老爷们折腾疯了。
何菁菁揉着狸奴脖颈,捡了条鱼干丢过去:“小皇叔大晚上备好夜宵,不会只是为了与本宫探讨如何养猫吧?”
魏暄神色淡然:“殿下漏夜造访,又是相与魏某相商何事?”
“是有事相商,也是有事请小皇叔帮忙,”何菁菁好些天没见猫儿,想得厉害,将白花花的毛团搂进怀里又搓又揉,揉得猫儿吱哇乱叫,“龟兹王上表奏请建万国城,许胡人据城自治,皇叔为何坚持不允?”
魏暄饮了口酒:“京畿重地,天子脚下,魏某为何要答应让胡人建城?中原自有法度,那西胡番王又凭什么据城自治?”
何菁菁挠了挠下巴:“小皇叔,这事吧……”
她话没说完,魏暄异常锐利的目光已经射来:“魏某倒有一事,要向长公主殿下请教。”
何菁菁只好把没说完的话咽回去:“小皇叔请说。”
魏暄噙着一丝清冷笑意:“长公主看似与龟兹王势成水火,话里话外却是所见略同,魏某斗胆请教殿下,是否与龟兹王一早相识?”
何菁菁摁着猫儿毛茸茸的脚爪,心里思绪飞转:魏暄会问出这话,说明他纵然没有十成把握,至少也有七八分准。这时候砌词狡赖,只会惹恼他,弄不好连允建万国城一事也黄了,得不偿失。
然而她眼珠转动,到底给自己留了几分余地:“小皇叔为何这么问?”
“魏某记得公主说起过,承宗即位龟兹王之前,曾作为质子前往摩尼教总坛,想来那几年间,殿下与他没少打交道,”魏暄平铺直叙地说道,“臣观公主素日言谈,与龟兹王不谋而合之处颇多,是以斗胆猜测,二位昔日相交,应该很有得遇知己之感。”
何菁菁:“……”
可能是她想多了,总觉得魏暄说出“得遇知己”四个字时,意味颇为深长。
“确实有些交情,”她自知瞒不过魏暄,老老实实承认,“当年承宗被老龟兹王送到摩尼教总坛时,与我差不多大,因为不受宠,受了好些排挤。他知我得教王宠爱,就主动与我相交,恰好我在回纥孤立无援,也想找人说说话,就这么一拍即合。”
魏暄听到“宠爱”两个字,眉头顿时皱紧,真是怎么回味怎么不顺耳,恨不能从耳朵里把这俩字抠出去。
“那么魏某便要请教,宫宴之上,龟兹王当众求娶殿下,言谈间颇有轻慢之意,究竟是他一意孤行,还是与殿下事先商议好,做戏给旁人看?”
“若是后者,臣也没必要多生事端,不如遂了殿下的意,成全您与龟兹王这对鸳侣,岂不皆大欢喜?”
何菁菁与魏暄相识日久,眼看他神色虽还平静,眼神却冷得吓人,显然有了几分恼火。她不愿将人惹毛了,适时放软了身段:“绝对没有!龟兹王在宫宴上那出可不是本宫授意!”
“本宫好不容易回京封了长公主,还想过两天安生日子,怎可能与承宗串通,算计着将自己再嫁一回?这不是脑子进水了吗!”
这话乍听起来有几分道理,但魏暄同样了解何菁菁,知道这小丫头心思诡谲,纵然与承宗暗地里串通,也绝不会当真和亲龟兹,多半是想借着龟兹王入京的机会,搅浑京中这潭水,顺带将神启帝联姻裴氏的打算彻底搅黄。
“原来殿下也知道,您这个长公主封号得来不易,”魏暄淡笑一声,“魏某还在想,您若选定了驸马,便以长辈身份为您添些嫁妆,也好让您风风光光出嫁。”
何菁菁只觉靖安侯说起“出嫁”时,一字一句皆透着切齿戾气。虽不明白这火气从何而来,却还是下意识抻紧脊梁骨:“不不不,不必了,本宫觉得公主府住得挺好,暂时还没有离京别居的打算。”
魏暄哼笑一声,眼底戾气稍稍缓解:“公主既无此意,又为何寻上魏某,替那龟兹王说项转圜?”
何菁菁将窝在怀里撒娇耍赖的猫儿拎下膝头,双手交叠端正坐好:“于公,建万国城于朝廷并无妨害,反而能从蕃商手中多赚些租金。于私……我曾欠龟兹王一个人情,还是尽早还清得好。”
魏暄看着她,脸色喜怒难辨:“恕魏某僭越,敢问殿下欠了龟兹王什么人情?”
何菁菁想敷衍过去,但魏暄目光如电地逼视住她,不知怎地,舌尖打了个磕绊,编好的瞎话便说不出来。
她迟疑了一瞬,半含半露道:“本宫,欠了龟兹王半条性命。”
魏暄瞳孔微凝,何菁菁却不愿再说,捞起寒具就往嘴里塞。那是刚出炉的点心,裹了蜜汁,外皮又粘着干果,咬起来甜香满口、嘎吱作响。
何菁菁两只腮帮鼓鼓囊囊,再分不出嘴回答魏暄的追问,谁知吞咽得太急,干果呛进喉咙里,咳得泪花都飙出来了。
魏暄就是揣了泛滥成河的疑问,见状也不好逼问下去,转头倒了杯热茶,又很自然地伸出手,将何菁菁嘴角沾着的一粒果脯拈去。
“殿下慢些吃,没人与您争抢,”他无奈道,